自那日刺杀柳夫人失败,许是金乌收起了气性,一连几日都不见其兴风作浪,然而孟岫还不敢松懈,依旧每日警戒。
“孟姑娘,”柳家小姐这几日总往厢房跑,今日更是亲自带人送了糕点来,“快尝尝当地有名的奶枣,阿娘特地命人买来的,要等一个时辰才买到呢。”
柳家记挂孟岫恩情,提防金乌一事还需仰仗仙人,恨不得多留孟岫几日,以保平安府上若是新进了稀罕物用、美味佳肴,总会给她添一份。
盛情难却,孟岫便应邀坐下品尝。
时值二月,四处春意盎然,光秃的枝桠抽了新芽,无意与庭中新绿撞了满怀的青年气质超然,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孟岫一打眼,恰巧瞥见窗外楼非延的身影:“楼公子功不可没,坐下一道吃罢。”
楼非延正好路经厢房,便顺着孟岫的意拈起了一块点心,他小口小口地咬,吃相很斯文。
见他落座,柳小姐脸上挂着的笑容一僵,好像看见了什么忌讳的东西般缩了缩脑袋,指甲也掐进了掌心,但她飞快地调整好表情,还是以往乖巧讨人喜欢的模样。
小姐坐得离孟岫太近,倏然朝孟岫的方向倾身过去,好像要说些女儿家的私语。
“孟姑娘,你......”柳小姐的声音放得太轻了,令人恨不得凑过耳朵去听。
孟岫听不清,忍不住说道:“柳小姐,你声音再大些。”
“我说,”柳小姐柔和的脸色一变,温柔面皮霎时显得狞厉,“你多管闲事!”
她藏在袖口下的手抓着一张褐红符篆,就要往孟岫臂上拍去。
往前柔弱的柳小姐倏忽变得力大无穷,拳脚身法也施展得行云流水,显然是着了金乌的道。
金乌附于人体意在掣肘,孟岫虽侧身避过她的动作,但顾及原身,提着郁离剑却时时留意着不能伤人。
不对劲,孟岫一面应招一面思索,金乌附在人身上是如何做到不泄漏一丝气息的,几日前那小厮便是如此,她当时只以为是巧合,不曾想当下还是这般。
金乌见身份败露,不欲恋战,恶毒地操纵着柳小姐的躯体往剑刃上一撞,旋即乍然抽身离去。
孟岫眉心一跳,顾不得追金乌,她猛地收回攻势,单手接下金乌脱离后昏迷不醒的柳小姐,交由一旁吓得呆立的丫鬟照看。
“这符篆不一般。”
仙子抬眼望去,交战之时,楼非延也没闲着,手上拿着半张符篆察看——方才金乌意图销毁时被他抢先保下了。
楼非延将符纸递给孟岫:“孟姑娘请看。”
符篆上的笔锋走势诡谲,正好解了孟岫的疑惑。
“难怪不觉有异,这符纸能隐去精怪妖气,不仅如此,此符是为仙家研制,一旦起效,可削减仙人修为。”
孟岫嗤笑一声,这样歹毒的心思,不像是一方邪神能想出来的,更像是碧落境哪位心胸狭隘的仙人奇思妙想下的产物。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仙子眼下很有些苦恼:“金乌不除,柳家何时能风平浪静。”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自然同金乌耗得起,柳家上下都是常人,怎能与之抗衡。
“孟姑娘莫忧心,我有法子。”楼非延对她一笑,语气透着坚定,不像随口玩笑。
孟岫与这胸有成竹的青年对视,几乎要被他目光中的笃定感染,不禁应了声“好”。
*
既答应了孟岫,楼非延很快就有了动作。
今日太阳大,他便坐在后院树荫下纳凉,手上握了一支翎羽,正往小臂上比划,待找到一个合适位置,才好放血。
楼非延虽化得了人形,但人体会受伤会流血,他天性爱美,不想留下太久的疤。
选好了位置后,楼非延毫不迟疑地划开自己的皮肉。
血丝慢慢溢出,鸦族大能的血对同族可谓极尽诱惑,妖界中围攻大能之事时有发生,就为了争夺那一口蕴含了千年修为的鲜美血液。
楼非延已在柳府布下结界,外头的精怪进不来,没有妖能同金乌抢夺,他甚至不需要与同族抢夺,这局为他而设,就看其愿不愿意上钩了。
妖,是很难违逆本能的。
楼非延任由血液流淌,气味越发浓郁了,只要金乌还在喘气,就不可能闻不到。
他优哉游哉等待了片刻,没等来金乌,血气倒引来了府上清扫的老翁。
“哎哟公子怎么伤着了,老汉替您擦擦。”
楼非延依言颔首,将手臂一送。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翁的手有些抖,替楼非延擦血时力道略有些重,沾染了半条汗巾的鲜血,才恍然道:“瞧我手笨的,老汉去叫人替公子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