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缓缓走进房间。尽管没得到主人的邀请,但他也不能一直在门口杵着。
纲手大人交代完就离开了,此刻这间公寓里面只有你们两个人—— 一个忐忑的访客,和一个沉默寡言的主人。
止水简单扫视了一圈房间的配置。沙发、电视、书架、落地衣柜,还有一些其他的家电,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没有找到花瓶,只得将花束轻轻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打扰了。”少年低声说着,生怕自己的行为惊扰到你,他动作轻巧地拉开一把椅子,在你床边坐下。
你的床靠在墙角,而你整个人此刻就缩在两面墙的夹缝里,抱着枕头,用被子勉强裹住腿。
桌子旁边还有打开的便当,里面营养均衡地放着蔬菜和肉类,可惜看样子只少了一枚饭团。
应当是纲手大人劝你吃的。止水心情沉重地分析着。因为你的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粒。
“……想吃就拿去吃。”
你并没有失去理智,止水一进来就到处乱看,还盯着纲手姐姐给你带的饭看个不停,好生无趣。
哦,现在不能叫姐姐了,你应该叫她“纲手姨姨”。
不想承认。一定是搞错了。
你的父母才不是纲手大人口中的那两位殉国的贵族……
“……”你把脑袋埋进抱枕里,不想再说话。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止水应当是凑了过来,一手撑着床垫,身体前倾。
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来关心你,说些跟纲手大人一样的话,劝你振作,劝你早日接受现实。
不想听,这种话说一万遍也没有任何作用。
没用,没用,没用……
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很担心你……”
瞧吧,果然是这样。
你甚至连回应都懒得回应,就那样埋着头,环着腿,把自己缩在幽暗的角落里。
这是阳光再也照不到的角落。
“发生了什么,前辈,能跟我说说吗?”
止水试图与你沟通,而你毫无反应,仿若未闻。
浅金色的发丝疏于打理,凌乱地垂下来,曾经齐耳的长度已经生长到齐肩的位置——你的头发以前都是渡鸦队长为你打理的,他还在的时候会定期为你们修剪。
大蛇丸就算再怎么心细,也没办法在百忙之中注意到这些事情。
你身上穿的这件睡衣也已经有些小了。
你应召被收入第零班已经是去年年初的事情了,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今回到家来,以前置办的睡衣都短了一截。
凌乱的头发,不合体的睡衣,大白天也不拉开的窗帘,还有毫无生活气息的家……
止水心中一阵刺痛。
不应该是这样的……木叶的英雄、被大家赞美称颂的人,他一直以来崇拜向往着的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跟纲手大人那时说的话有关?
【父母的下落】。
那时纲手大人为了唤起前辈的求生欲,有提到过这个 。
她们有着一样颜色的头发,如果说她们有着某种亲缘关系也毫不意外……前辈曾经说要寻找失散的父母,再联想到现在近乎灭亡的千手一族……
难道是因为得知了家人的事……?会有这种反应,只有可能是『死讯』了吧……
“前辈,你的父母……”
“你是来笑话我的吗?”你闷闷地说道,“很好笑吧,一直以来支撑我活下去的东西,早就不存在了。”
五岁开始就在木叶独自一人生活,小心隐藏身份,自己照顾自己,日复一日地等待父母来接你。
十岁上了战场,仅仅学会了三身术就被投放到前线,可为了再一次见到父母,愣是摸爬滚打活下来了。
甚至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名扬天下”……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傻更傻的大傻瓜了。
早在七年前。
就是你来到木叶的时候。
早在那个时候,你的父母就已经……
被残忍杀害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宇智波止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与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这种状态下,他甚至没办法与你正常沟通。
好慌乱,又担忧、又疼痛,胸口堵着一块石头,疼的他浑身发抖。
他试着去捉你的手,把自己温热的掌心贴在你的手背上,好像这样就能让你好受些。
或者是让他自己好受些。
“我心目中的前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握着你的手,止水缓缓说道,
“你很耀眼,很强大,从见到你的第一瞬间我就被你吸引着……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是我追逐着的目标……说是『光』也不为过。”
如果他的猜测属实的话,身为宇智波,向『千手』说这种话一定会被族内视为背叛吧。
但那又如何,在他认识你、熟悉你之前,他就先一步把你的模样烙印在心里了。与千手无关,也与宇智波无关。
他的这份情谊,一定不输于任何人。
“你一直在保护我,成为你的同伴之后,我以为我能成为你的助力,结果还是被你舍命相救……可是我也该、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抓着你的那只手用了些力量,这让你想起你重伤呕血之时,止水也是这样抓着你,不仅颤抖的不成样子,气息还紊乱着,全然一副慌了心神的样子。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止水待你是真心的。
这曾是一份很好的感情,你们的战友情谊,曾如同水晶一般珍贵。
可是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止水……我成为忍者,一是为了变强之后能够寻回父母,二是为了守卫这个国家,免于战火的蹂躏。”
前面止水对你说出这些话,你也不得不说些掏心掏肺的话来给他听。你缓缓抬起头,用涣散的视线望着前方:
“现在战争结束了,这两个理由也都不存在了……我已经向大蛇丸老师提交了辞呈,以后不会继续做忍者了,你也不用再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对了,你不是有个欣赏的族弟吗,那个小孩是叫鼬吧,你大可以去跟他组队……”
若问你是否后悔,那定然是没有的。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当下发自内心的真实选择,就算再来一遍,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的情况下,你的身体还是会先一步动起来,挡在他前面。
没必要为此感激你,你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感激和亏欠,才去守护他的……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说到底,成为忍者本就也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情。
如果没成为忍者,没遇到那些人,你还会枯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父母不会来接你了呢……
胸口好堵,好想哭,但是止水在这里,不能在他面前哭。
好讨厌。
好讨厌,快走开。
“……走开!”你用力扯着自己过短的衣袖,挡在眼前,“走开啊!”
因为要强忍泪意,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真狼狈,真难看,那么多天都没能哭出一滴眼泪,为什么偏偏止水来的时候,你却忍不住想哭。
你拽住自己的被子,铺天盖地地丢向宇智波止水。
你想任性地骂上个几句,把他骂走,可偏偏又没办法说出任何伤害他的话来。
你说不出口,你说不出口!所以你现在狼狈的样子要被看个遍,被嘲笑,被怜悯,被人指指点点地说着“那就是身为孤儿却没有自觉的xx”。
是啊,你已经是个没有归处的人,你还恬不知耻地跟止水说过,要把他带到母亲面前,还跟他说可以做自己家的小孩。
可恨、可恨、可恨!凭什么你要面对这样的现实啊!
你浑身的愤怒和委屈无处发泄,只能挥动拳头,狠狠砸向墙壁。
“嘭!”
然而这一拳并没有落到实处。
止水抓着你的拳头,恐怕是想阻止你伤害自己,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拦你,被你的力道带着一同撞上了墙壁。
“……”
他这一下没有骨折得多亏你收了些力气。
宇智波止水被你拽的整个人都扑在了你的床上,手背还被撞的一片通红。
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你就算三天不吃饭,他在纯体术上也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你刚被纲手大人强逼着吃了些东西,现在体能正健康着呢。
“你傻吗?”
你嗤笑着把止水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着,又捏了两下,确认骨头确实没事,才把他放开。
因为太好笑,所以都快回想不起来刚才想哭的情绪了。
只觉得自己面前这是个蠢的。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我是不做忍者了,又不是经脉寸断变成废人了,谁给你的胆子给我当肉垫?”
你不自觉拿出了小队队长的口吻,皱眉教育道。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保护他恐怕要成为你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本能了。
听到你的训斥,止水非但没有难过,反而高兴地睁大了眼睛。
他揉了揉撞疼的手背,从床上跪爬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你:
“如果这样就能分担你心里的伤痛,我很乐意去做。比起前辈你的痛苦,这点伤不算什么……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
他凑的很近,像是他在把你往角落逼迫一样,亦或许是禁止你继续逃避下去的意思。
你只要伸出一条腿就能把他从你的床上踹下去。
如果他再说些什么,将你激怒了的话,你一定会这样做的。
可是他偏偏掌握住了这份分寸。
只听那少年说道:
“明天日出时我在南贺川等你,我会等到露水散尽之时——你会来的吧?”
“等我做什么?”你兴致缺缺地问。
“那里景色很美。”宇智波止水笑着说道,“我想邀请你一起去看。”
还有想说的话,也想一并说给你听。
“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第二天相同的时间也还会在那里的。”卷发的少年认真地看向你的眼睛。
“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赴约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