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什么也感受不到，身体、四肢，已经远远地离自己而去。

胸口麻木地翻滚着、扩张着，短促的气息陷入崩裂的血管中，勉强贴合在一起的内脏——管它心肝脾肺肾，总之应该是在逐渐崩解吧。

奇迹也是需要力量支撑的，如今这份力量被拿去换了更有价值的东西，不值得为此伤感。

只是，好冷啊。

如果可以，还想再吃上一口热乎乎的烤鱼……

你徒然地睁着眼，瞳孔涣散，这是临死前神经系统紊乱的标志——映入眼中的场景都像是过度曝光的照片，萦绕着一圈亮亮白白的光。

在眼前的……是谁……

“你……”

美丽到像是从天宫降落下来的人儿，掌控着超影级别的烧烤技巧的『烤鱼仙人』……谁能得到他的青睐，就能拥有吃不完的烤鱼……

烤鱼……仙人……

你感觉到滚烫的液体在往喉咙上涌，但是这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就连最基本的保护性反射动作也没办法唤起。

“好漂亮……”

你嘴角涌着血，含糊不清地说道：

“嫁给……我……吧……”

眼前的景象依旧模糊不清，瞳孔无法正常收缩，过量的光线打在你的视网膜上，你看不到守在你面前的少年已经泪流满面，只觉得到这一刻为止还有人陪在你身边，真是太好了。

宇智波止水用手背擦着眼泪，哽咽道：

“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死……”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尽早使用这双眼睛的力量，为什么放任自己慢腾腾地成长……明明在心里发誓也要保护好前辈，到头来，还是被保护着……

你们周围是一片尸山血海。

这是『木叶赤羽』燃烧生命的绝唱，纷飞的羽翼将挡在眼前的阻碍尽数收割，惟余一片苍茫的死寂——可放下武器之时，亦是她的燃尽之刻。

你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横竖是死，不如最后发光发热一次。

被止水叫了那么多声『前辈』，多少也该有些前辈的样子嘛。

脑袋里面响起金属刮蹭般的耳鸣声，你只看见止水的嘴巴一张一合，已经无法听清他说的话，再过一秒，你连自己刚才说的话也都忘了。

眼前的视线暗了下去，你身体轻微哆嗦了一下，只顺着本能说道：

“…好冷……”

随后，好像被抱住了。但却感受不到多少温暖，只有冰冷的泪水不断灌进你的脖颈……

别哭了，好冷……

你想阻止少年继续哭泣，可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

好在没过多久，这份冰冷你也感受不到了。

意识……好沉，该睡觉了……

在尸体构成的绘卷中，唯有少年的哭声为其添上最后一笔。

那是宛如失去至亲至爱的悲怆，

是对自己弱小的不甘，

是不肯认清事实的恐惧与逃避。

前线的忍者每分每秒都在死去，宇智波止水已经见惯了死亡，他本以为他能平常的面对所有人的逝去——就像幼时参加父母葬礼的那样。

但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这是为他而死的人，是他尊敬的、钦佩的、向往着的，甚至是……恋慕着的人。

“求您、求您了……”

不要这么残忍……

也不知是对上天的祈求，还是对面前已经无法回应他的人的恳求，宇智波止水暴露出他不曾展露过的软弱的一面，泣声不住地哭诉着。

珍贵的生命在逝去，而他不曾有任何方法挽留这一切。

然而就算明知无用，也不肯松开怀抱之人，也想要把自己身体的温暖传递过去。

“小鬼，松开她。”

是过于悲伤，所以产生了幻觉吗。

止水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双眼一下子生出期冀的光芒来，下意识要唤：

“纲……”

然后一个照面，就被拽着肩膀推到地面上了。

“……？”

怀中空落落的，宇智波止水茫然地看着旋转的天空和大地，直到脸上有紫色装饰的栗发女忍将他扶起来，他的脑袋里也还是空空的，只余下一个念头。

她有救了。是纲手大人的话，一定能救下她的。

再强大的医忍也不可能做到生死人肉白骨，但如果他不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如此期盼着，又该如何缓解这溺水般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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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带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但是看到纲手带着琳出现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转头就跑。

这与他设想的重逢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自己也是帮凶吗……

少年跌跌撞撞地跑着，无人修剪的长发散乱着，沾满了树林间的枯叶。

他跑着，即便没有人追逐他，他也依旧惶然地逃着。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前。

为了确认斑所说的“给千手女孩收尸”究竟是什么意思，宇智波带土终究先放下了背书，去跟沉睡的斑要了个说法。

“事到如今才意识到啊，带土。”

宇智波斑睁开眼，就仿佛他从未睡去过似的。他早料到宇智波带土会来问他，答案自然也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你以为，木叶能容忍一个落魄名门的人获得过多的名望吗？『木叶白牙』的前车之鉴在此，换了『木叶赤羽』，自然也是如法炮制。”

“你……你胡说！”带土当即反驳，“木叶白牙是英雄，大家只是误会了他！雨也是木叶的英雄，她不会……”

她不会被『陷害』。

为什么差点脱口而出的词是“陷害”？

斑看出带土脸上的惊愕之色，不屑于去追问其未说完的话语，他只露出些耐人寻味的笑容，缓慢地，带有引导性地说道：

“这次任务，千手雨是必死的。

“他们的行踪早就被木叶高层透露给了其他国家，无论逃到哪，都会受到无休止的追杀，不过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木叶也不会让她活着回去。”

饶有兴趣地看着带土满脸的震惊，宇智波斑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不信？那你就去看看吧，看看所谓英雄的最终下场。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提醒你，在狡诈这方面，木叶从来不逊于任何国家——你且听好了。

“如果木叶派了普通的医疗忍者去接应他们，那倒是不用担心，她一定能得到良好的治疗，不如说就应该如此。但如果……接应他们的是公认最强的医疗忍者，你可就要小心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嘲讽地笑了两声，如果一口气说完的话，以带土的资质未必能想明白，因此他故意在此停顿。

宇智波带土也确实被吸引了心神，他不解地追问道：

“为什么？”

于是斑继续说道：

“『木叶赤羽』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给众人一个交代，木叶必定会出动技艺最精湛的医疗忍者，作出全力抢救的样子——只有这样，她的死才会被民众接受。

“不信的话，你就去看看，我说对了没有吧。”

结果。

全都跟宇智波斑说的……对上了。

纲手大人是木叶最强的医疗忍者，不仅是西部战区的医疗队长，相传早在第二次忍界大战的时候，她就是公认的最强医忍了……而且，她还带着琳……

琳现在是三尾的人柱力，木叶为了堵住众人的嘴，竟然把琳也派来了……琳她知情吗？知道她也变成了阴谋中的“帮凶”吗？

不，琳她一定会拒绝的，她一定会拼命救治雨的……但是……

如果她不知情，木叶为何会派她……

木叶白牙是被陷害逼迫死的……现在又轮到木叶赤羽了。

斑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是……

不能想了，不要再思考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少年一个不察，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倒，整个人扑向地面，翻滚出几米远的距离。

他像是体力耗尽了一样，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会。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