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要我,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只要一个原因,我保证,你说了我就走。
冰冷的雪落在少年的发丝和鼻尖,他穿着名贵的羽绒服,绒毛领遮着他半张脸,盖住了他发抖的唇,却没掩住他通红的眼眶
他像只被丢弃的小狗一般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泪珠一颗一颗的向下掉,连眼睛都不肯眨,好像怕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夏屿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张开被冻得冰凉的双唇,明明想说话,喉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腔也发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开朗清俊的少年便提着嘴角强行咧开笑容,捏着手指朝他小心翼翼地迈了两步,想来扯他的衣角挽留他。
——你看,小屿。
少年沙哑着嗓音说。
——你说不出来。
雪落在他扯着自己衣角的手上,一点点化开,细小的水渍像是垂落的泪水,夏屿低眸看着那支关节发红的手,强行压在胸口的悲伤和委屈忽然全部涌了上来,滚烫的泪从他眼里夺眶而出,他在自己残破的口袋里捏紧了十指,抬眼对眼前的少年哽咽了话音。
他说的很轻,很慢,语句断成一片片,像碎掉的玻璃。
却还是清晰无比的说出了口。
——我真的太累了。
——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陈思理,你放过我吧。
落雪的夜安静非常,路灯昏黄的光轻柔地落在往日无人问津的小路上,照清了两个人错落的脚印,一个人在前面走,一个人落后一点距离,一步一步地跟,而哭泣的少年们面对着面,都被无法选择的离别压迫至崩溃。
那是他人生经历以来,最安静的夜晚。
因为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发出声音,没有说话,哭泣也没有声响。
只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轻轻而下。
先转身的是陈思理。
他抬手替夏屿一点点拭去眼泪,帮他擦干净泪痕,捧着他的脸俯下身,似乎想在离别时祈求一个吻。
却停在了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
呼吸都是苦涩的。
——我不会再烦你了。
陈思理最后说。
然后转身远走,消失在了雪夜里。
消失了整整五年。
像是一场梦。
夏屿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缓不过神来。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梦到过陈思理了?
怎么做梦还这么清晰,连陈思理当时穿什么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以为自己早把他忘了,结果昏迷前看见了个疑似陈思理的影子就做这样的梦。
看来是还没忘干净。
夏屿撑起身,退烧之后他浑身乏力,手肘撑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软了一下,如果不是被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背,差点摔回床上。
那人朝他递过来一杯水,夏屿接了,他口干舌燥得很,轻抿了一口缓解,才抬起眼来想和旁边的人道谢。
然后一个“谢”字才发了半个音后猛地急刹车,夏屿对着那张跟梦里一模一样的脸愣住了。
?
夏屿拧起眉,我还在做梦?
陈思理靠在椅背上,见夏屿反应抱起手臂,轻挑眉问:“我守了你一天一夜,眼都没合,一句谢谢才说半个字,不太礼貌吧,夏先生?”
“……”夏屿又抿了口水,做梦的幻想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移开眼神,小声说:“谢谢。”
“……”陈思理听完这声疏离的谢谢,脸色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差了些。
他长相不比少时,毕竟隔了五年没见,少年的青涩感都会随着时间海潮褪去,显现出在岁月里沉淀出来的成熟稳重。
陈思理年少时像是一把锋锐无当的利剑,鲜衣意气十足,五官浓墨重彩,现在长开了些,眉眼深邃,线条分明,年少时的张扬被磨平,锋锐内藏,变得平和而温雅,就像是一坛被封存的烈酒,明明不过分引人注目,举手投足散出来的气质却万分惹人迷醉。
总而言之,变好看了,也变得陌生了。
夏屿并非五年里从没见过陈思理,毕竟这人进了娱乐圈,拍了几部戏,还有个响当当的影帝名号,夏屿每次在电视里看过他都觉得很有距离,没想过真人距离感还要强一点。
特别是冷着脸的时候。
夏屿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回答,确信自己答得没问题。
他性格冷淡,陈思理好歹和他认识过几年,绝不能指望他一醒来就跟他冰释前嫌的诉苦,但如果不是刚刚,那就是之前,他在那个晚宴上做了什么。
他泼了一个女的,踹了一个男的,毁了一场晚宴,发完疯后还当着众人面晕倒。
“……”夏屿喝了口水压惊。
沈衡说这是谁家开的晚宴酒席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