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福有些勉强地配合着笑了笑,好像早就知道玛格丽特会这么说。
杰福举起手,玛格丽特才发现,杰福手里拎着一瓶冰酒。
“来找你喝酒。总酿冰酒,自己没怎么喝过吧?”
“怎么上来的?”
“一瓶酒的时间,花了我十万个金币。”
“你被宰了吧杰福,我的悬赏才值五万,你这多来几次,不就把埃德温掏空了?”
“要是掏空埃德温就能换来多找你几次,那倒也不算赔。”
杰福没有像前几次见面那样再跟玛格丽特聊些情感话题。
这让玛格丽特觉得松了口气。
可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咳,这酒……你自己酿的?”
“跟在你身边看了七年,猪都学会了。”
杰福这笨小孩,只带了一个杯子来。
她们只好一个人用杯子,另一个直接举着瓶子喝。
冰酒压根儿算不上烈酒,但无奈她们似乎都不太能喝酒,大半瓶下去,玛格丽特和杰福都有些醺醺然,还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借着醉意,杰福隔着牢狱的栅栏轻轻牵起了玛格丽特的手。
心头猛的一震,指尖像是划过了电流。
是喜欢的。
有心动过的。
不止一点点。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无数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在每一个寒冷的夜晚与玛格丽特紧紧相拥的杰福。
总偷葡萄吃顺手也给玛格丽特喂两颗的杰福。
变着花样做了七年饭的杰福。
从一个贵族少爷到煎得了羊排烤得了蛋糕酿得了酒的杰福。
这不只是回忆,而是真真切切的七年时光。
即使放在玛格丽特漫长的生命里,也是温暖的,闪闪发光的,永远忘不了的时光。
心头一颤,咬咬牙,玛格丽特干脆反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再不牵就牵不到了。
玛格丽特在心头安慰自己。
酒真是个好东西啊,能让人借来表达清醒时永远说不出口的汹涌爱意。
迷蒙着眼,玛格丽特看着自己与杰福牵着的双手,感受着自由意志在这一刻的沉沦。
“喏,拿着。”从身上一个隐秘的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玛格丽特隔着栅栏递给杰福。
“胸针?看着眼熟……我走那次你戴的那个?”
“嗯,里面加了点小东西。”
“什么?”
玛格丽特笑了笑,手腕一翻,嘴里吐出一串有些晦涩的咒语。
在玛格丽特翻开的手心上漂浮着一小阵黑色的雪花,雪花安安静静的漂浮着,也沉默着。
“悼亡诗,我从前觉得这玩意儿又没用又难学,可是名字很好听,也很应景。那个胸针里,我也藏了这个,明天过后,你可以试试看,这个世界上,能为我哀悼的,也只有你了。”
玛格丽特这样说。
玛格丽特的成长环境太特殊了,甚至到现在她都没办法清楚的区分亲情、友情、爱情之间有什么区别。
可她知道,杰福一定是特殊的。
特殊在不想离开他。
特殊在不愿意看到他掉眼泪。
特殊到甚至觉得他的美好人生是比自己的爱更重要的东西。
玛格丽特从前觉得,爱人就是拉手拥抱亲吻。
各自死亡,互相遗忘。
可现在,她想。
爱是在全世界点燃了要吞没一切的火焰时,有人在寂寞的冬天下一场大雪,吟一首悼亡诗。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认识玛格丽特。
可有人记得她。
爱着她,在世界尽头为她读一首诗。
“谁要给你哀悼,我一定最早把你忘了。”
杰福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一把把胸针接过来,仔细地揣在胸口。
那天,隔着牢狱的栅栏,玛格丽特和杰福说了很多很多话。
从她们第一次见面说起,从杰福有记忆时说起。
说那天掉在地上的点心篮子,说加了方糖的土豆浓汤。
说玛格丽特最讨厌的胡萝卜,说杰福怎么也学不会的魔法。
说冰酒,说茶会的客人。
一点一点,一件一件,好像要把她们之间共同度过的七年再完完整整的重新经历一遍。
毕竟,她们之间,只有这七年,再没有未来了。
玛格丽特絮絮叨叨地说着,杰福常常要打断她来抢话说。
她都希望自己能再多说一点,趁还能被对方听到。
她们在死亡到来的前一个夜晚放肆又绝望的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