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云恍若未闻,囹圄剑倏忽一下将他钉在原地,梵文从剑身泄出将他密密包裹,不留余地。
窗前满地镜子忽碎,月色下折射出无数光辉。段寞然满身鲜血倒地,为走出幻境的沈寂云将她捞起。
霜花铺满血海,落在魏将离眼前顷刻融化,砸在他手指仅剩水滴。青绿衣袍落在他眼前,他剑锋染霜,立在他眼前。
“你想要沈寂云的命,拿回你的尸体,我可以帮你。”他的声音如同魇咒,将魏将离的思绪死死绑住。可他旋即嗤笑:“沈寂云的命谁都拿不走。”
“那是你,一事无成的妖邪。”他提剑震碎魏将离满身咒文,“你想重回人间除了夺舍就是找到自己的尸体,可你连自己的尸体在哪儿都不知道,你要是能斗过沈寂云,那她也不是仙道第一。”
“你想要我怎么做?!”
*
纪桑结带着伤在门口守了一晚,直到沈寂云推门出来,让他离开。纪桑结欲言又止,只能回去。
段寞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满室氤氲,沈寂云坐在窗前啜茶,茶香袅袅,探进她的胃里。
段寞然觉得自己应该饿了,茶香进到胃里变成了馄饨味。沈寂云缓缓回头看过来,段寞然这才看清她手边真的是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段寞然坐在沈寂云身边,喝口不温不热的水才大快朵颐,满碗馄饨连汤都不剩。她想跟沈寂云说话,转过头的瞬间沈寂云拿着布,俯身在她眼前为她擦嘴。
这是个不正常的举动!段寞然第一时间拉响警报:沈寂云你到底想干什么?!
“北川孟化你可还记得?”沈寂云突然发问,段寞然点头答“记得”。
沈寂云丢开布帛,无关紧要道:“他曾是段家的人,与你父母皆是旧相识,兴许就是将你错认成你母亲。”
段寞然哦了声,也没了下文。
两人视线循着窗户外看过去,白雪覆盖整个山头,连绵千里具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扯着灰蒙的天际,除了天低沉得闷人,剩下的感觉就是空旷。
这场雪叫段寞然得知,自己应该睡了很久。悠长到无边的梦境里,什么都没有,她时冷时热,也看不到尽头。
遥不可及的雪地里,段寞然仿佛看见有人在翻越雪山,她被雪花覆盖的身体不断向上,最后还是在雪堆间滚下来。
——是她自己。
入玄华宗的那天,她的试炼就是翻过雪山。
段寞然抬头望着看不边的雪山,忍不住质疑她到底能不能翻过去。她看着当时的自己一遍一遍翻下雪山,可沈寂云却不知不觉间站在她身边。
如今她能明白雪山是她的心魔,可当时的自己未必能明白:她不断地跌下山崖,然后又固执向上攀爬一步,每走一步就看见一个魔魇,总有一个叫她再次跌坠。
段寞然看见沈寂云,她拉起自己,跟着她一起攀爬,告诉自己:“有我在,没什么好怕的。”
这句话仿佛有惊世骇俗的作用,她拉着沈寂云将整座山翻越。
段寞然的思绪从遥远的雪山收回,视线落在沈寂云身上:这其实是她为数不多有关沈寂云的记忆。
事实上,段寞然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沈寂云”,在长久的相处时间里,她与段寞然所见过的“沈寂云”完全不同,她动摇自己是否真的应该将上辈子的仇恨付诸在眼前的沈寂云身上,但那些痛苦却始终无法消弭。
她把思绪放逐在今生的遭遇上:沈寂云多次救她于危难,要说不感激当然不可能。
茶汤氤氲水雾,模糊她的视线,连她的思绪都在袅袅的水雾里变得迟钝,她痴楞原地,连沈寂云突然靠近也无动于衷。
沈寂云的唇染着茶水,透亮如珠。段寞然下意识的吞咽口水,凝视她的唇瓣的每处细节,似有若无的唇珠和微微翕张的唇,呼吸间清晰可闻的鼻息,所有来自沈寂云的东西如同散发着芳香的恶果。
段寞然没有经住诱惑,她猛地凑上前吻住沈寂云的唇,双手捧住她的脸,段寞然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顷刻间呼吸交错,她抚摸着沈寂云的脖颈倒在榻间。
沈寂云吻得忽急忽绵长,唇舌在她齿间交织,逼得她张开嘴呼吸。她更加猖獗,捧着段寞然的脸,舌尖扫着她的唇,吻得段寞然如坠云端。
段寞然伸手搭在她的肩膀,沈寂云不过松开她片刻,她不知足追上沈寂云,吻她的唇、下巴、脖颈,她攀附在沈寂云身上,吻过她的左颈,缠绵她经久不愈的伤疤。
“寞然、寞然……”沈寂云托着她的头,将她藏在颈间,温柔的在她耳畔叫着她的名字,可正是这两个字将段寞然四处纷飞的意识拉下深渊。
段寞然瞬间惊醒,她推开沈寂云:含月潭的种种屈辱倏忽翻涌,她挣扎未果的强索,非人的囚困还有她的断骨之恨,如同血海业火熊熊燃烧她仅存的贪恋。
段寞然遽然从沈寂云早已布下的幻境里挣脱,重心不稳跪倒在地后落荒而逃。沈寂云强装镇定的饮茶,嘱咐她好好休息,再无下文。
沈寂云目送她落荒的背影,舌尖舔过上唇:至少这次她吻到了,不是吗?
在你的心里,我们的师徒关系也名不正言不顺,对吧。
沈寂云猛将热茶送下腹,喉间上下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