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冠宫外,落日残霞。
宫内,盛宴端坐案前,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姜至递来的厚厚一沓私信。
“哟,我们的魏大人还真是言出必行呢。人家才托付不久之事,他现在就已身在天渊求药。那守竹居士倒慧眼识人,他找上魏初可真是找对人了。”
“殿下,我们当真不用令天渊的人手设法阻拦魏大人得药吗?若魏大人二人依旧居于上医堂不出,咱们很难寻得机会行事。”
“不用。”盛宴摇头道。“魏初想做善人就让他做去,左右他求回的也绝不会是菩萨蛮。这次,本宫姑且随他去。”
姜至走上前:“可殿下,那天渊三皇子南宫沉毕竟掌管天渊一国对外贸易,他不是曾来信向殿下承诺说……”
“南宫沉算什么!”盛宴厉声打断姜至:“本宫观之,那天渊南宫氏也只五皇子南宫泠一人有继统之资。再说,温上医可不是位好惹的,她手里也算攥着整个南宫家的半条命,日后也许有机会合作,没必要结梁子。”
“是。”
盛宴继续翻看其余私信,垂着眸,脸色阴沉,时而皱眉。
“无趣!无趣得很!”片刻后盛宴只挑出其中几张留在案上,随手将剩下的私信胡乱甩到地面上。
姜至弯下腰,准备拾起那些私信。
“不用管,就放在那儿随宫里人收拾去。”
姜至直起身:“殿下,这些虽不涉及机密,但若被有心人搜罗去编排些什么旁的话也不得不防。况且常有可疑人等混进承冠宫内,上次若不是长公主殿下出手还不知要怎样。”
“编排?”盛宴闻言,笑道:“宫内、朝堂、天下,这些年编排本宫的人还少吗?什么样的话本宫不曾听过,本宫倒希求他们编些新花样来呢。”
“这……属下只怕……”
“姜至,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担忧的,是父皇他老人家吧?”盛宴拿起砚台压住案上的几张私信,眼里却只紧盯着最上方的那张。
“是。”姜至想了想,如实答道。
“没办法,父皇总是信些无稽之谈,但也正是父皇的错信助长了某些人的嚣张气焰。本宫若惩治几位,父皇反而越深信不疑本宫这个长子太子正背着他在暗中筹谋些什么。”
“如今本宫已经懒得同父皇较真碰硬了。”盛宴又一笑,笑里不再是以往的拘谨,竟多了几分实属罕见的轻狂肆意来。
盛宴抬头看着姜至,轻声道:“姜至,本宫身为居安储君,这些小事你无需担心。”
姜至一个孤儿,自小与盛宴一同长大。在世人眼中姜至阴险毒辣,但在盛宴看来,姜至永远是幼时那个不论发生何事都第一时间站在他身前护住他的倔强孩童。
如果他盛宴不是皇子,细论起来,他二人也算得亲兄弟一般的情谊。只可惜,君臣有别,主仆有分。
不同的人,喜悲福祸各异。逃不掉的。
“属下明白。”姜至点头。
这时,守在宫外的侍卫高声传信——
“长公主殿下迎风宫内平真姑娘请见太子殿下!”
“是平真?”盛宴喊道:“快让平真进来!”
“是!”
不多时,平真领着一众随行宫女出现于盛宴眼前。
盛宴打量着宫女们手中所端之物。
平真同盛宴行礼道:“太子殿下,这些是长公主殿下命尚衣局为您制的新衣常服。新衣方才制成,长公主殿下便差奴婢领人为您送来。”
原来不是婚服。
盛宴闻言,立即起身走上前,逐件查看宫女们端着的新衣,颇为惊喜。
“依旧是鸦青色配赭色。”盛宴在一件衣服前停下脚步:“这是我幼时常穿的衣色,阿姐果然记得。”
“面料、颜色、样式、花纹都是长公主殿下细细挑选过的。”平真笑道。
盛宴也回平真以微笑。
“这几日事务繁杂未去阿姐宫内,不知阿姐她近来可好?”
“长公主殿下她自是极好的,反倒是她很担心殿下您。”
“本宫?本宫一切都好,阿姐何故担心本宫?”
“长公主殿下在宫内闻听殿下您这几日曾召盛老医官入宫,此行特差奴婢来亲眼替她瞧瞧您气色如何。”平真解释道。
“阿姐她总是这样细致。”盛宴一笑:“还望平真你回去禀阿姐本宫身子康健得很,前几日只是托盛老医官制些日常补品,万勿挂念。”
“是,太子殿下。”平真又行礼。
“这些新衣本宫着实喜欢,待本宫哪一日换上新衣,平真,你可要告知阿姐她来这承冠宫好好欣赏欣赏呢。”
平真突然望向盛宴一眼:“过些时日长公主殿下她定会来此。”
“嗯?”盛宴的一双丹凤眼微眯,挑眉:“阿姐总是这般爱让人好等,见不到身影。记得幼时她就爱同本宫玩捉迷藏的游戏,本宫常常要苦寻半日。”
“殿下玩笑了。”平真神色略有些慌张,但因着她只面对盛宴一人,所以再无旁人瞧见。
平真举止异常,盛宴心底才生出的喜悦登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