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公子远道而来,想听什么曲子?”
白清柳又见沈玉韶,心里激动得不行,只顾盯着人家咧嘴笑。
魏初没管他,道:“我们来这一路,街上的人都说沈姑娘昨日在云起楼弹了首新曲子,不知我等可否有幸听一听这新曲子。”
沈玉韶没说话,弹起琵琶。是昨夜的那首曲子。
白清柳开了口:“沈姐姐,这曲子是何名字啊?”
沈玉韶看着眼前活泼的小公子,答道:“也不算新曲子,旧时作的,叫《茧中蝶》。”
“茧中——蝶?可是沈姐姐,这蝴蝶不是破茧才能成蝶么?那茧中的明明是蛹啊。”
沈玉韶在面纱后抿嘴一笑,“既是蝴蝶命,又何必执着于它外在的形态呢?”
“也对。”白清柳好像有些懂了。
魏初与沈玉韶的目光在白清柳身上交汇,沈玉韶的手指拨弄着琵琶弦,她注视着魏初,眼神平静如水。
几人没再交谈。魏初听着琵琶曲从舒缓过渡到低沉悠远,他总觉得其间少了一段激昂的乐声。
那只美丽的蝴蝶,似乎还没有破茧。又或者,它本身就在作茧自缚。
白清柳闭着眼沉醉在《茧中蝶》里,拿出翠尽扇为自己扇风。而陈词,一直没出声。
曲毕,沈玉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白清柳用力地鼓掌捧场,“好听好听!”
魏初和陈词也轻轻鼓起掌。
魏初看出沈玉韶没打算再弹一曲,但也没有送客的意思。
不过白清柳在这,气氛不至于太僵,魏初试着和沈玉韶多说说话。
“沈姑娘这里,一定不少人想造访吧。”
“没有多少人,因为有些人我会拒绝。”
魏初想起进入房间前,在走廊里看见了不少被随意丢弃的华衣和珠宝。他笑道:“文人雅士自然是喜欢来姑娘这里。”
沈玉韶的眼神有些暗淡,“那些读书人,只知道考取功名,整日埋在书堆里,哪有时间来我这里。来这里的,都是有些钱却没什么涵养的商人。”
白清柳想起了一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陈词无语,又推了他一下,白清柳当即闭嘴。
沈玉韶并不很在意:“能做到专心读书自然好。”
魏初又道:“商人也还好,没有涵养,也能有真心。”
“真心?”沈玉韶看起来并不认同魏初的话,“一时的罢了。他们的家可不止一处。”
白清柳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摇着翠尽问道:“我搞不懂,那些商人为什么就不愿定居在一方土地呢?非要在各个地方间来回折腾。真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商人重利轻离别。”沈玉韶冷冷地答道。
气氛还是僵住。
陈词“杀”白清柳的心都有了。
“总归能遇到好的人。”魏初竭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屋里的窗都开着,一阵凉风吹进来,魏初几人感觉凉快不少。
但沈玉韶看起来不太好,她眉毛微蹙,双手抱着胳膊,轻咳几声。面纱被风拂起一角,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那风渐渐大了起来,沈玉韶明显咳得厉害了。
魏初起身,关上窗,又拿起桌上的水壶为沈玉韶倒了杯水。
“多谢公子。”沈玉韶端起杯子的手有些颤抖,犹豫片刻还是饮尽。
魏初打趣道:“姑娘这是怕我下毒不成?”
“公子说笑了。只是以前常被下药罢了。”
“下药?!”白清柳和陈词喊出声。
沈玉韶的眼里是愤恨,她看着三人,道:“总有人以为,这里是个风月场所。你再如何厉声辩驳,他们都不会信。就因为我们这群姑娘是孤儿,无人依仗,他们就认为可以随意欺辱。”
几人闻言愣住。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在她能选择容身的最安全之处,还要遭受外界的恶意。
“那沈姐姐你们一定多保护好自己!”
沈玉韶在面纱后一笑:“保护自己?问题的根源,明明是有些人内心肮脏。在恶意围攻时,你选择退后自守,这就是妥协,因为你给予了他们更大的猖狂空间。”
她抚摸桌上的水壶,那一天至少检查三次的水壶,道:“一切浮于表象的,不是端倪,就是预警。”
沈玉韶说着又咳起来。
魏初见状忙起身,道:“沈姑娘身体有恙,我等便不叨扰了。今日有幸听您一曲琵琶,来日再来拜访。”
魏初几人离开屋子,彩儿随后进去。
彩儿握着沈玉韶冰凉的双手,焦急地问道:“姑娘,老毛病又犯了?你还好吧。”
“无妨。”沈玉韶摇摇头。目送魏初几人离去。
魏初走出听音阁,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匾额。
听音。他们今日听的是什么音呢?
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