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城看向韩方驰,凑过去耳语:“哥,我是听错了吗?”
“没听错。”韩方驰把宁景城背包放边上,脱下的衣服也折叠好放着。
“是的,你没听错。”黎申往后视镜看了眼,“我是韩方驰同父异母的妹妹,可他总是不愿意在外边介绍我的真实身份。当然,我也不愿意喊他哥哥。我们都很嫌弃对方。”
宁景城了然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淡笑,道:“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车一路疾驰,到了地方,黎申率先下车,隔着车门把车钥匙扔韩方驰身上,“车给你们开着玩了。回去找我吃个饭。弟弟也要带上。”
“送你回去。”韩方驰接过钥匙。
“我谢谢你哦。”黎申和宁景城拜拜,转身离开。
从车窗可以看见她上了路边停着的一台红色车,驾驶座是个女生,两人不知道聊什么,同时朝这边看过来,女生对宁景城微笑挥手。
韩方驰升上车窗,高大的身影挡住窗外景物,打开车门,弯身看进来:“饿不饿?”
宁景城摇了摇头,随后抬头笑了下,“哥,我不饿。”
韩方驰视线扫在宁景城脸上,朝他伸出手,“把包给我。”
宁景城抱过包,“我来背。哥,你别累着了。”
两个行李箱,下车就有人过来运走,累不到韩方驰,最后包还是到了韩方驰身上。
酒店房间很宽敞明亮,桌上有提前摆放的一盘果切,宁景城进门洗手后,过去拿牙签挑了两块芒果吃。
“哥,你来不来?”
韩方驰手中拿着衣架,帮宁景城把外套挂上,走过来,看了眼果盘里摆放的水果,“橘子。”
宁景城拿起橘子剥皮,橙色的果肉露出来,“来。”
橘子肉伸过来,碰到韩方驰的嘴唇。宁景城没韩方驰高,要想看着韩方驰,就要半仰着头,眉眼抬起,他眼睛本就秀气,眼珠黑亮,此刻更像黑葡萄。
韩方驰垂眸,避开宁景城的视线,微微张开嘴,橘子瓣塞进他嘴里,牙齿闭合,清香酸甜的橙汁在口腔爆发。
韩方驰拿过宁景城手中剩下的橘子,不再让他这样搞,坐到沙发上,对宁景城招手。
宁景城抿嘴坐下。
“心疼?”韩方驰侧头问。
宁景城抹脸,“哥你今年三十岁,还有三十一天就是哥的生日。Jocelyn是上个月才过了二十九岁的生日。”
他低头,情绪低落:“哥,我当年十六岁,不小了。我能看出来,叔叔不喜欢阿姨,也不喜欢你,对你们一点也不好。”
韩方驰他爸是在暑假回来的,那时候放假他们都待家里。宁景城一如既往睡在韩方驰房间。
陌生的小汽车引擎声在窗外轰鸣响起,盖过嘶声尖叫的蝉叫,嗡嗡作响的空调声。
宁景城抱着单薄的空调被坐起来,眼里还带着被闹醒的迷茫,随后听见一个男人不满的声音,其中掺杂一位老人的怒声。
他们在吵什么,宁景城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他收住呼吸侧耳去听外边的争吵声,随后小心翼翼地下床,踩着拖鞋,隔着门缝,第一眼看见站在阿姨身边的韩方驰,脸色如寒冰,嘴唇紧抿,而他对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翘起的皮鞋程亮,尖锐的鞋头正对着脸色苍白的女人。
白发苍苍,眼神锐利的老人砰地一声把茶几拍得作响,茶水飞溅,随后那双皮鞋放了下来,韩方驰脸色不好地喊了声爸。
“哥,你一定过得不好。”宁景城抬头,眼中茫然:“叔叔到底把你和阿姨带那里去了?”
韩方驰手指收紧,冰凉的橘子皮飞溅出淡黄的汁水,空中弥漫出淡淡的苦涩味。
宁景城学得最好的是地理,并且在某些事上有着非人明锐,轻而易举从一些小事上把所有事想明白。
他不想让宁景城知道。
宁景城直起身,直视韩方驰的眼睛,“韩方驰。”
韩方驰喉咙滚动,“桑德兰,芬兰。”
宁景城眨了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挠着手心,眉头蹙起,很快便愣住,带着疑惑轻声问:“阿姨在桑德兰,哥在芬兰?”
韩方驰摇头:“妈妈和我在桑德兰待了一年,后面她独自去了芬兰,我跟着爷爷去了意大利。”
宁景城不可思议地摇头,“可是,阿姨不是要回去养病吗?”
这两个地方根本不利于阿姨的病情。
叔叔是故意的,故意把阿姨送过去,故意让韩方驰和他母亲分开。他根本就不想让这对母子好过。
宁景城张了张嘴。
韩方驰却笑着看他,“都过去了。”
宁景城心疼得厉害,他想都不敢想,他哥本来要好好的。
村里的大人都说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还有个管家喊他少爷,跟过去就可以不愁穿不愁吃。
这根本就不一样。
宁景城弯下腰缓缓呼出一口气,呼着的气都跟着颤抖,眼角迅速红了一圈。
韩方驰把橘子放桌子,歪头从下往上看。宁景城些许湿润的眼眸转动,面无表情地回视,一滴清透的泪珠滴落,溅碎在毛毯上。
韩方驰指尖接下摇摇欲坠的一滴泪,轻笑道:“心疼坏了。”
宁景城眼眶满是泪水,一点头泪珠串成珍珠滴落,劈里啪啦溅落。
他张开双臂,两人抱在一块,拍拍头:“没多大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