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城在韩方驰这住了两个晚上,第三晚就回自己的房子住。大黑的事可以全部交还大黑他们,宁景城终于可以把便利店开了。
开店的头晚上,深夜过来的人不过,看过去就一两个,吃了冒热烟的泡面后,抹抹嘴也走了。
到了第二晚,来的人就多了,看过去有几张熟面孔,来这块待着也互相有个脸熟。
宁景城有点事耽搁了,过来已经是七点。
他带着一身寒气进店,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进来就先是把手套、帽子给脱了。
“这两晚又降温了。”宁景城过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拧着瓶盖就见孙雅丽一副精神不好的样子。
“累了进去洗个热水澡睡会儿。”宁景城手指头曲起轻敲小鬼的头。
“景城哥。”孙雅丽闷闷不乐趴在柜台上,说话调调都闷闷的。
宁景城问:“咋了?”
孙雅丽叹了声气,下巴往客人休息区抬了抬,“少了个人。”
宁景城看过去,都是见过的熟面孔,但少了谁,宁景城真记不住,店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每年凛冽寒冬的深夜也见了太多无处可去的人。
可小鬼这话一出,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果然,孙雅丽开口:“有个大哥在昨晚摔倒路上,爬不起来,街口没人走,没人发现,第二天发现,人已经没了。”
是休息区几个人在小声议论的时候孙雅丽听去的,她也记不住人,来的人这么多,就知道有个大哥被冻死了,再想想可能前几天他们还搭过话,心里就不是滋味。
宁海市太冷了,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故,即使已经做到家家户户有暖气供应,但总有意外发生,似乎也见怪不怪。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边待了七年,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宁景城只是心中叹息一声,转眼该过的生活还要继续过。
可小鬼不一样,满打满算她今年才十九岁,生死这个问题摆在她面前太过沉重。或许课堂会教授她们生命的珍贵,却没人教会她们如何面对死亡。
宁景城突然想起,酒楼那幕,小鬼和小水她们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比自然地无声地离世更为残忍残酷的意外离世。
而他忙得居然忽略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宁景城心中一沉,坐下来,语气温和:“小鬼。”
“景城哥。”孙雅丽趴在柜台上,语气焉焉的。
“这几晚都睡得好吗?”
孙雅丽早早不读书,出来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便利店,待了三年,和宁景城的关系早就不是简单的雇佣与被雇佣关系。她私自认了宁景城做哥,宁景城也不喊她雅丽,而是喊她小鬼。
她眨了眨眼,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女孩,这话一出,她就明白宁景城的意思,抬起脸,认真回答:“第一个晚上我们都很害怕,我是留在方驰哥家里睡的,和小水还有妙儿、傅姐。我们都做噩梦了。”
“小水后面哭出声吵到方驰哥。”孙雅丽说:“方驰哥敲门进来,跟我们说了个小故事。”
宁景城心中微微一动,挺想知道是什么小故事,但小姑娘的心理状况更重要些。
下一秒,孙雅丽便说出来了,“方驰哥说,有个人,十三岁那年父母就意外去世了。家里亲戚朋友,村里大人都很伤心,可他却拿着苹果去逗别人家的小孩,小孩吃不到急得流口水叫囔,他就在一旁闷头笑,大人过来,他咬着苹果就跑了。”
“死亡似乎跟他毫不关系,也没人规定,迎接死亡只有悲伤。”
孙雅丽笑了下,“方驰哥说了,人一落地不是生就是死,生老病死这个自然规律恒古不变,只是有的人成大树、成毛衣、成你回家路上的偶然忆起的街道,街道上的红绿灯。他们散落四周,是别人思念的人。”
“景城哥,你别担心我。我觉得方驰哥说得特别有道理。”
宁景城张了张嘴,他也挺安慰下小姑娘,可是好听的话他哥都说,他说的就显得苍白了,不由得失笑。
孙雅丽跟着笑道:“是吧。这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不可怕。”宁景城说。
孙雅丽回去了,宁景城一直在想着一件事。
宁景城并不知道他哥的母亲叫什么,只知道他哥是随母姓。
他们语文老师是大城市来的,很温柔,见到韩方驰母亲第一面,两人自我介绍后,她微笑着喊了声,韩小姐。这事宁景城记得很清楚,因为小时候的他就觉得韩小姐特好听,特文雅。
到后半夜,宁景城的手机一直在震,他拿起来看,发现是他们的高中群。
这些年,群里时不时有人出来聊几句,宁景城也喜欢潜水看他们聊天,便没开免打扰。
这半夜活跃起来的热闹,也让他赶上了。
看下来,原来是班主任退休年纪到了,在三天后,有人提议大家有时间的聚一聚,给班主任弄个退休仪式。
读书时候,他们班团聚力是年级公认的第一,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聚会都组织过,大家都还有联系,所以群里提议一出,不少人同意,热热闹闹一串的+1往下走。
宁景城估算着日子,其实也不用算,他的生活挺平淡的,每天就是去的地方就几个,如果韩方驰没有活动,宁景城一整年都不会离开这座小城市。
宁景城也跟着+1。
他Q号没改过昵称,还带着少年时期的中二气息,咋地一个带着年代特色的头像和昵称一出,群里还沉默了两秒。
宁景城窝在椅子上,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