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笑笑。
大一毕业以前,我原名其实不叫李嫦笑,叫李偿子。不错,像你们想的那样,我是从山喀喇里走出来的女孩,小时候家里穷,山里的人家最缺的是壮丁,像我们这些女孩子,生来便是要讨饭的。
所以奶奶给我取名偿子,盼着讨个孙子。你说多巧,生了我之后妈妈就诞下一子,奶奶心里一喜,就把姐姐的名儿给改了,也是和求子相干的。可惜在生第四个孩子的时候,妈妈流产了。多巧啊。
没办法,大姐嫁了出去,弟弟又是家里的掌中宝,我必须要去城里打工,维持家中生计,这是我们那个山里女孩子们的共识。
背负着身为女性的歧视与压力,被叫着盼求男丁的名字,我们就这么一年一岁的长大,似乎也被生下来就判定了可悲的人生。
我理所应当的践行着男尊女卑的礼德,直到遇见了乔老师他们。当然,这是后话了。
忘了是怎么背着簸箕一步步走出大山,在乡下没什么地位的文化课里野蛮生长,我竟然也能独自一人闯进北京。其实我的大学不在北京,在青岛,去北京不过是我那几个姐妹想着四处闯荡,就囫囵把我也拉上了。
那也到不重要,来到北京,我这么一个穷酸又虚荣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呢?19岁,我学会了烫发,喝酒,化妆,穿着辣妹短裙学着姐妹们在混乱的酒吧里乱舞。
但我还是没去学吸烟。
现在我庆幸也感谢19岁那年的我固执的没有听劝,拒绝了她们的吸烟邀请,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索性到门外吹冷风。
后来我才知道,那烟里有东西。在场的除了我,都被抓进去了。
这么糊糊涂涂的混完了大一,不学无术了一学年,我竟然也学会了一点东西——在酒吧里给人唱歌。
我是纯业余的,没一点经验,都是小时候和同伴们一边捣衣一边唱山歌积攒出来的底子。后来发现城里的流行歌曲不过那几首流水曲,不在话下。
唯一能拨动我心弦的,是当时出道不久却红遍大江南北的两个男团的歌曲。
哪日哪时倒是记不清了,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就在酒吧里人群渐散的夜晚,我正低头摸鱼刷微博,突然后背被人一敲。
当时心里惊了一瞬,要知道那个酒吧的经理可是很严的。
我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她冲我笑了笑,递给我一杯酒水,我没敢收,生怕她放了什么进去。
怕我下东西呀?她笑。
嗯,之前有先例的。我点头。
忙吗。
还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倒没有。她很自然的坐在了我对面开始和我聊天。
多大了呀?
二十。
二十,嗯……上大学呢?
大二。
平时出来酒吧唱歌打工挣学费吗?
也不算,自己也喜欢唱歌。
会唱些什么?
家乡的山歌,还有点流行歌曲。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眼珠子骨碌碌转回来,又冲我笑笑。你有听说过LASER吗?
我登时就像个孩子把手机举高高,像是在证明我的热爱。
你看,我是他们的粉丝!刚刚我还在刷他们的微博呢!我还知道MANTA,这两个团我都关注了。
女人抱着双臂盯了我好半晌,冷不丁开口问我一句,你有考虑过给明星做助理吗?
我傻眼了,没反应过来,她也不等我缓冲就接着道,
助理的工资要比酒吧驻唱高的多,一般我们也会找大学在读生来做这份工作,当然如果会影响学业就算了。还有个福利,可以近距离的接触明星。
说完这串话,她留下一张明信片就离开了。我拿起来一看,脑子轰的一下。
猫耳娱乐有限公司旗下男团LASER经纪人:孟孟
下面是一串她的电话号码。然而我仍未反应过来,如同平地起惊雷的回想着:刚才那个女人是孟姐?是LASER的经纪人孟孟!她的意思岂不是要我做LASER的助理了?!
于是我想也没想,当机立断就拨通了孟姐的电话,表明自己特别乐意为他们服务。
那天晚上我马上取消了在酒吧驻唱的兼职工作合约,经理很生气,威胁我如果现在辞职,这个月的工资都不会发给我。
那就不发了呗,您爱找谁找谁,反正我辞职。我对气势汹汹的经理冷笑道。
说完我背起包就出门,迎着朝阳而去。
[ 年轻就是好,可以拿着骄傲到横行天下的狂傲姿态随心所欲。 ]
这句话是季老师教我的。那也是后话。
从辞职酒吧驻唱到面试助理,正式上任,其实还挺麻烦的,但是心中一腔热爱实在是太满了,完全足够应付当时我的所有烦恼。
面试成功当天下午我就去民政局改了名——李嫦笑。
孟姐知道后不等我解释就明白了,她欣慰的拍着我的肩说:“既然改名了,那你人生的一段新路也要启程了。过去是否忘掉无所谓,过好当下,展望未来才是最重要的,要相信自己存在的价值是独一无二的,嫦笑。”
我对孟姐绽放出了新人生后的第一个笑。
[ 只改新名不戒旧习,终不过是自欺欺人。 ]
这是柏老师教我的,也是后话。
进了猫耳娱乐后,我心里的心动之情难以言喻,每见一次LASER和MANTA都会有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
我还记得进LASER工作室的第一天,他们举杯庆祝,当时隔壁MANTA也在。
“欢迎嫦笑加入LASER,从今往后你也是LASER的人了!”夏老师拿着本行程单手舞足蹈。
林老师走到我面前,笑说:“不如以后就叫你笑笑吧,怎么样?”
“放心笑笑,我们以后肯定能熟起来的,毕竟我是最常串团的那位,”季老师揽住乔老师的肩膀,“是吧殊殊子。”
“一边去。”
我傻傻的站在工作室里,看着面前的九个曾经只在荧幕和杂志上出现的大明星,仿佛还在做一场梦。
矛盾的,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及的梦。
他们当中一个女孩儿走了出来,向我伸出手,露出甜丝丝的笑:“我是MANTA的助理,路易莎,你可以叫我莎莎。”
莎莎的原名我也是后来她告诉我的,叫吴莎。
莎莎的长相偏欧美风,五官锋利分明,鼻梁高挺,微卷的齐刘海遮住了她的眉毛,笑起来时还会有浅浅的酒窝。用这么多笔墨描写她,是因为她真的很好看,对比一下我这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平平无奇的女孩,被孟姐挑中做LASER的助理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是我几世都难得的福分。
不过这些话我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说,只得私底下写下来。
记得上次说了这样的话后,江老师不高兴的把碗筷放下,眼神里满是不赞成。当时把我吓了跳,思索着到底是哪句话惹了他。
[ 你不是谁的依附品,也不是累赘,不要总想着为别人做事为别人而活,你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是和他们四个共事,不是像奴婢一样伺候主子。孟姐选中了你作LASER的助理,是你凭借自己的实力和魅力打动了她,与缘分福气功德什么的封建迷信无关。不要再妄自菲薄了,自信一点。 ]
这么长的话,更是句句肺腑,江老师的教诲我是这辈子都难忘一个字了。
[ 既然都改名字了,那新的人生就再为自己而活一次。 ]
这也是江老师教我的。是MANTA的首次专辑发行特曲《断臂的维纳斯》正式录制完成的时候,两个团团建吃火锅的那次。饭后我收拾残局时,江老师来了,他知道我也是他们的粉丝,送我的全员色纸上用银色马克笔写的话。
我当时很没出息的抱着那个色纸,在餐桌旁哭的稀里哗啦。
正式着手工作的前几天,我还挺手忙脚乱的,这些远比我想象的每天享受近距离盛世美颜要复杂的多,不过还好莎莎会时不时帮衬一下。
“季少经常来这儿找小乔老师,他的东西塔子一团镭子一团,我都快熟悉LASER这儿的工作了。”莎莎语气里不少有埋怨和吐槽,我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我啊,”莎莎捏了捏我的脸,“等你适应了助理生活,这两个跨团的……有你好受的。”
当时我还没懂莎莎意味不明的笑里的意思,现在倒是明白了。
可能真的是热爱吧,做偶像助理的繁杂琐碎事情我很快就习惯适应了。
初入茅庐的时候,乔老师调侃我说,别对我们抱太大期望,平日里的偶像包袱一扔,当助理就没那么幸福了,况且经常会有七七八八的问题出来,处理起来也挺麻烦,你以后会后悔现在选择做助理的。
我说,乔老师我向你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他也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多说。
这句誓言一直到现在,我仍然在勤勤恳恳的做他们的助理,满腔的热情也证实了我曾经的发誓。这回轮到乔殊老师无奈了,他常时不时的感慨,
真佩服你们这些追星的,哪来的那么多热爱。
我说,乔老师,这很好理解,就像你和扬扬他们三个住在一起,一起工作一起生活,虽然偶尔会有矛盾,但永远也不会分开一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永远也不会腻。
倒也是。乔老师笑着点头。
说这话的时候,我在猫耳娱乐也工作了一年多,那时候MANTA出道也快有两年了,《溺火》还没出,《爱上你》也没出,我还不知道他们的事。也是后话,暂且不提。
有人问我,在偶像旁工作那么久,对着那几梦中情脸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
这样的玩笑话我和莎莎听的多了,也就一笑了之,但尽管如此,我仍想将这般特别的经历记下来,也因此才有了这本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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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乔老师,镭塔的九位老师我都心向往之,可能是乔老师的气场和魅力太强了吧,在LASER做助理的日子里,我不可抑制的对他产生了助理与偶像间不该有的情感。
我把那理解为心动。
乔老师真的特别好,虽然我只是喜欢他的长龙队里默默无闻的其中之一,但他让我觉得,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是脸上带光的。
因为娱乐圈大忌这点,所以我总把自己的这份喜欢藏着,除了对他会偏心一点。
作为一个词作,乔老师也会像其他音乐者,有自己的降噪创作室,塞满废弃稿纸的垃圾篓,炫酷的耳麦,或许还会有漫天飞扬,一团狼藉的词曲废纸。但等我真正走进去时,整洁干净的创作室还是让我一惊。
“怎么了?”他第一次是这么问我的。
每次乔老师走进来,递给我一杯热水的体贴,我怎么也忘不了。
“谢、谢谢小乔老师。没事,就是以为小乔老师您的创作室会很……乱。”我也想不到什么措辞了,等说出口又后悔的低下头,想着自己也太不会说话了。
“乱?”乔老师一边走向工作台整理稿纸,一边笑,“不要对每个词作都抱有那种疯狂的痴迷创作幻想,有些还是会比较正常的。比如我,还有季少一。”
“嗯,好的,我记住了。”
“以后你来工作室就帮我把纸篓里的废纸倒掉,简单打扫下创作室里的卫生就行了。其他的别动,我会处理。”
“好的好的,小乔老师您放心,我绝对能办好!”
以一种敬畏的心观赏完创作室内的环境,我才抱着盛过热水的纸杯离开房间,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孟姐也带我去过小白楼,还让我进去熟悉环境。想到是他们的私密空间,我还是没敢进去,只在花园和厨房张望了几眼就匆匆出来。
小白楼是LASER的宿舍,我是他们工作上的助理,一般生活上是不能过多操心的,所以我也只把蹲守并赶走私生粉作为我在小白楼为数不多的工作。
只是没想到我竟又多一项工作,成为小白楼迎客的守门人。
“早啊,笑笑。”
“季少早上好,小乔老师还没醒呢。”
这样类似的对话更是频繁的在我和季老师身上上演,让人实在是难以不多想。
后来我曾偷偷问过莎莎,季少和小乔老师是不是最亲密的成员。
莎莎听了,奇怪的看我一眼,又忍俊不禁,她说,你再多观察多细品就懂了。
猫耳在公司周年庆的时候都会举办各种活动,也有公司内部的庆典。有年的主题是以密室逃脱为主的游戏,参与活动的有镭塔的九个大偶像们,花哥,孟姐,莎莎和我。
被通知要和他们一起活动的时候,我简直受宠若惊,尤其知道被抽到和乔老师季老师在一组的时候,我激动的心情更是久久难以平息。
那次的密室逃脱是我终生难忘的一次。
其实落笔写这本笔记的时候,我总在笑自己,哪有那么多的“最,唯一,终生”,其实几乎每一个都是与镭塔相关的。LASER和MANTA是把我从淤泥深处救上来神仙,是我的活菩萨。与其说是我的新名字开启了新生活,不如说是他们为我打开了新生的大门,带着我一步一步走上台的。
那年密逃是以中式恐怖作主题,三人一队,最后剩的那个就是killer,不过游戏开始时一队里只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队友,剩余两个队友只能自己凭借线索判断队友和killer。所以这次密逃更像是团体战和个人战的结合。
被绑到黑屋子里的时候,我应该是所有人当中最轻松的,除了脚踝处被麻绳缠住,其他部位都是自由的。和我关在一间屋子的还有乔老师。
我把麻绳解下就吭哧吭哧去帮乔老师解,山里长的女孩从小干农活,捆猪捆羊捆柴草,只要不是死结,再复杂的疙瘩在我手中也能变成一条长绳。
“谁?”
我的手刚碰上绳子,乔老师的声音就从顶上传来。
我抬起头,对着那张上帝吻过的脸诚恳答道:“是我,小乔老师,我是笑笑。你放心,我们是一队的,我不是killer。”
我以为我说的很真诚,毕竟是实话,但在游戏经验丰富的乔老师那,这句话真的特别苍白,是乔老师后来告诉我的。
等我把绳子都解下来,正要帮乔老师把他的眼罩也取下来时,他先一步取了下来。
“笑笑,你觉得你的话可信度多高?”
“啊?”
我眨了眨眼,愣在原地。
或许当时乔老师只是想试探我,毕竟他作为不知情的初入游戏玩家,保持些警惕也是好的,单人玩家随时都有被killer“杀掉”的危险。但不可置否的是,听到他的问话后,我心都凉了半截。
“我说的是真的,小乔老师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真的我骗谁都不会骗你!”我就差举三根手指朝天发誓了。
乔老师盯着我。
可能太紧张了,我说话都不过脑子的,想也不想就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真的,乔殊老师,除了你和我,还有一个队友是季少……”
我一直在观察着乔老师的表情,说到季老师的时候,他表情松动了一瞬。
“谁问他了。”
乔老师扔下眼罩,接着微弱的光就开始找线索了。
我悻悻地跟在乔老师身后,一面找线索,一面思索着他信了我的话没。
“这期的主题的祈福还怨,出嫁京城的闺中女莫名失踪,应该是要我们找出悲剧背后的killer,就是这个吧。”乔老师指着窗花上的大红“福”,角落剪了一个女子,但更像一个……女鬼。
我眯着眼:“应该是,不过这女鬼是谁呢?”
乔老师摇摇头。
前前后后我们又在屋子里找到了被火燃烧过的书信留下的灰烬,打碎的花瓶留下的碎瓷片,以及民间有关这个女鬼的传说。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房间本就黑,我又是站在漆黑一片的角落中,看见有人来后更是一声不敢出,所以门外的人几乎完全不到我的存在。
门被推开后,门外的人应该是愣了一下,接着一只熟悉的手臂伸进来,搂住了乔老师的腰,
“殊殊子,你……”
“别动。”
乔老师推了下门外人——是季少一,然后又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门被彻底打开。
“笑笑也在这间屋呀,嗨~”
季少在外面打开了这间屋的灯,房间一下亮了起来。
“季少好,你也是才从隔壁屋子里出来吗?”
“是呀,真巧,一推开门就看到你们了。”说完还朝乔老师眨眨眼。
“笑笑!”季少身后钻出一个人,冲过来抱住我。我抱住莎莎,这个还像孩子一样的女孩儿。
我理了理莎莎散乱的刘海,笑道:“你跟季少一个房间吗?”
“是啊,一睁开眼就看到季少、恪制哥和小宁宁,我都要撅过去了。同时遇上三个最会整活的主子,我肯定是上辈子积德行善还不够。”
“莎莎你说什么呢!”季少拔高了音量。
“略略略!”莎莎朝季少摆了个鬼脸,然后回头小声嘀咕,“一进来就偷香,真是便宜季少那狐狸了。”
我笑出了声,并没有对莎莎说的话多想。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指着桌子上的密码箱:“哦对,这间屋子里有个箱子,不过要密码才能打开,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们看看能不能把它打开。”
季少挑挑眉,一步一步走向木箱子,观察了会儿,转头对趴在我身上的莎莎抬了抬下巴:“密码。”
“这就使唤上了,刚不是还说要把我炒出猫耳娱乐吗?”虽然嘴上说着,莎莎还是乖乖的把兜里的纸条掏出来给季少。
纸条上的字数刚好符合,我松了一口气。
季少弯下身,对着纸条一个一个调着密码锁,笑骂道:“我说有助理这么对主子的吗,你看看人家笑笑多安静,就你话多。”
莎莎瞪着季少:“季少你怎么还拉踩人啊!”
季少笑了,摇头没说话。
“密码错误。”
他叹了口气,正要收回纸条,乔老师突然打断他。
乔老师问:“你确定莎莎不是killer吧。”
闻言季少笑了起来,捏着乔老师的脸,凑近说:“殊殊子你呀~就算是,你觉得我当人家面能说吗?笨~”
莎莎撇过头,悄声嘀咕:“你瞧我主子那没出息的样~”
乔老师挣扎了几下,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装着红色液体的药品,就着桌沿倒在了纸条上。
我们都凑过去看,纸条上空白的部分显现出三个字“闺中女”。
“我想起来了!/是那本书。”
我心里一喜,想着我也能和乔老师有点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