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四日时间终于过去,苏逸这才去了国子监。
他下了马车,站立在国子监朱漆大门前,苏月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的哇了一声。谢明眴昨日凌晨被召进宫中,一夜未归。
晨雾未曾散去,苏逸望着这座矗立百年的学府像头蛰伏的巨兽,琉璃瓦在朝阳下泛起血色。
无人知晓这一脚踏入,又是如何的勾心斗角。
这偌大的京城看似繁华,实则是龙潭虎穴,一脚踩进去,便再也无法逃脱。
“江宁府苏逸,验明正身。”
身着鹭鸶补子的录事官目光扫过苏逸身上的学子青袍,面色恭敬。
来之前徐祭酒曾特意嘱咐过,必要毕恭毕敬,万万不可出言顶撞。
这一切都整理完之后,苏逸目不斜视,他跨步迈进国子监,仪门处的铜鼎里升腾起屡屡沉香,又跟着引路皂隶穿过棂星门,忽听得一声嗤笑。
穿着青色学袍少年斜倚着石碑,腰间羊脂玉佩叮当作响,眼睛狭隘的眯起,却依旧能看得出来少年的年轻意气。
只是那张嘴,实在叫人无法心生欢喜:“听说南都今年的院试,还是从司业亲自监考?就淘来你这一个宝贝疙瘩?”
苏逸斜视凝过去的时候,面上并无表情,可邹珘,也就是那位口出狂言的小公子,却无由来感觉到后脊背一阵发凉。
“你这厮怎么这么没规矩...”
苏月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逸伸手挡住,示意他安静。
引路的人不敢吭声,只能凄凄艾艾的站在一旁,等这两位活神仙争论完。
神仙打架,谁又敢主动上去招惹?
这里,一位是祭酒大人亲自提起过的,是那笑面阎罗第一次往裕王府带的人。
另一位,则是当今吏部尚书邹泽霖的小儿子,邹珘。
他平日里便不服管教,性格乖戾,平日对下使也没什么好脸色,书念的还算过得去,但是在这国子监,算是压人一头的小霸王的存在了。
苏逸闻其声,见其人,脑中稍微过了一下如今世家大族,大概就把这人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还未曾开口,就听到一道清洌的少年声音。
“邹生此言差矣。”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也才二十出头岁的少年,公子哥模样,束发金冠,一身学服,冲苏逸拱手:“苏贤弟,初次见面,但祖父常在家中提及,叫叫我多多向贤弟学习。”
朱崇烟目光回笼,落到面前的少年身上。瘦削修长,穿着国子监的学服,神凝秋水,浑身皆是透漏着不急不忙,温和矜持,无流俗之风。
此时,苏逸脸上挂着谦疏有礼的笑,冲对面的人轻轻点头,示意无事,又叫朱崇烟一时间有些失神。
原来这就是自家祖父常在家中念叨的苏逸。
如今的此一见,果真不凡。
“原来朱老先生也识得这位裕王殿下府上的贵客啊!”
邹珘这话听起来极其讽刺,他虽然不敢直言谢明眴假死一事,但是这少年又能有什么本事?
谢明眴那种笑面虎,哪里可能会对人付出真心。不叫人一刀砍了去就算是菩萨心肠,善心大发了。
“既然苏生文采斐然,” 邹珘手中的折扇啪的合上:“不妨即景赋诗,嗯...就以这仪门古柏为题,七步成韵,如何?”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邹珘只是在故意找事儿。
苏逸身下的衣袖被人扯动,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苏月像只着急的小鹿,眼睛怒睁,又带了一丝担忧。
他伸手安抚苏月,转身睨了邹珘一眼,眼中毫无惧意。
黄毛小儿,无需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