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看见傅徽之弯腰捡起了什么,便下意识去摸腰间。银香囊果真不见了。大概是昨夜打斗中被剑削掉了系绳。
她不禁握拳,傅徽之会不会毁了它,她没有把握。
这种银香囊听说只有皇室有。傅徽之当年重金请了曾为皇室打银香囊的匠人,打了一枚送与她。这么多年她一直带着。她很怕傅徽之觉得这银香囊是她故意扔下的。
她紧张地偷看,傅徽之却忽然回头,她被吓得缩回去。
过了数息,她再次探头去看时,见傅徽之正往衣襟中塞什么,心下微微触动。
她看着傅徽之慢慢走远,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又等了片刻,才踏出去。
地上自然没有东西了。
以她对傅徽之的了解,傅徽之是真觉得银香囊是她故意扔下的。否则他会觉得她还会来找,不会就这么将银香囊带走。
须臾,一声微弱的碎雪声,她本能地侧身,立见长剑横胸,只差两寸便能划破她的衣襟。
不等出剑人再有动作,她立时向后仰去,果然下一刻便见那剑自她面上约六七寸处扫过。手触地的那刻,她借力翻转身子,踢出右腿反击。
那人似乎早料到她这一招,这一腿只踢到剑鞘上。
一声轻笑,长剑入鞘。
言心莹终于看清人了,她起身站定,喜道:“师傅!”说着就要上前抱她。
她出京寻傅徽之的第一年便遇到南宫雪,她缠着南宫雪要拜师,恰巧南宫雪游侠四方,她便跟着边学武边寻傅徽之。
不想南宫雪忽又拔剑。
言心莹大惊,她与南宫雪距离已经很近,只能后退,但一直后退势必很被动。于是她先退两步,待剑弧半过,她一个旋身,转到了剑起处,不防肚腹一痛,被剑鞘击中。
她龇牙咧嘴地捂着肚腹:“师傅,太狠了罢……”
南宫雪将剑入鞘,淡声道:“这是我新想的制敌之法。你夫君轻易破解,你还是差些。”
“夫君?”
“昨夜那男子不是你寻了六年的夫君?”
“早说了没有成婚。”
“他好像对你有误会。”
“有,但有些不是误会。言家确实对不住傅家。”想起昨夜的事情,言心莹谢道,“昨夜还要多谢师傅出手。”
“我恰巧路过,听了一会儿。料与你争执的便是你爹,知你为难,便出手相助。”南宫雪顿了顿,又问,“你之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没脸见他,但我想帮他。”言心莹忽然想到什么,“师傅,你能不能……”
南宫雪知道她想说什么,开口打断:“不能。我行侠于九州,从不困于一人一事。此次只是恰巧路过京城。免谈。”
话还没说完便被猜到了心中所想,又拒绝得这么干脆,言心莹微微努了下嘴。
如此神情逃不过南宫雪的眼睛,她道:“如果他往城西走去褒城我倒是能护他一段路。”
言心莹眼睛亮起来。
“不过。”南宫雪倚树抱臂,“你得先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
…………
次日卯时。
风雪虽停,道上积雪仍厚。
傅徽之自客舍牵马出,转向西行。前夜他行踪暴露,京城怎么会放过这个抓他的机会。不久邻近州县都会戒严,必须尽快上路。
他一路驰马,却在过一条小道时,慢慢收紧了缰绳。
两侧树林寂寂。
他下马,在马耳侧说了些什么,而后轻拍马臀,马便独自向前跑了。他在后面沿着马蹄印慢慢地走。
倏尔,弓弦响,傅徽之立刻伏倒在雪地里,于地上翻滚避箭。直滚出数丈。
须臾箭止,数十人自林中杀出。人人衣白蒙面,只有一人衣紫,在最后方站着。
衣紫与众人太过格格不入,想看不到都难。傅徽之能感觉出这些人与前夜言公彦带的人不同,这些人是来要他的命的。而且直觉告诉他,他们当中,那个一直不动的紫衣人才是最危险的。
很快由不得他分神,白衣人一齐压上来,招招要他命。他挡剑、夺剑、以剑鞘击人、摔人,转眼将白衣人尽皆放倒。
可他近日染风寒,四肢少力,放倒数十个人,已是极限。眼下虽极力克制,仍然止不住手颤,几乎要握不住剑了。
他的直觉没错。紫衣人一步步靠近,手随意挽两个剑花,看似随意,速度却极快。不须细想,此人必是个高手。
紫衣人看了眼满地挣扎呻吟的人,笑了笑:“生死边缘,不弃准则,自取其祸。”他横剑当胸,左手轻抚长剑,“竟有人不惜重金请我来杀你,真是将我剑用作牛刀。”
紫衣人再抬眼时已变了神色,左手抽出腰间剑鞘朝傅徽之面上掷去。
傅徽之侧身避过,下一刻,长剑便到眼前。他暗暗心惊——好快的剑!
傅徽之立刻举剑格上,瞬间手臂发麻。细看一眼,紫衣人的剑似乎比寻常的剑要宽厚些,大抵也会重些。若剑重便很难做到剑快,难道剑的宽厚是假象?或是此人气力过人?
紫衣人见一击不中,转刺为劈。
傅徽之抬剑去挡,竟至连人带剑被砸进雪地。他不禁想,若不是雪尚厚,恐怕背撞地这一下不是这么好受的。
看来紫衣人的剑重不假,但同时他也气力过人,举重剑如寻常剑。否则,出剑快不了。
这一下让傅徽之完全处于劣势,被迫与人校力。他本在病中,校力如何是此人对手,何况紫衣人还借身重压下。他咬牙苦苦支撑,却还是阻止不了自己的剑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