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院堂内攘臂一呼,十来个差不多大年岁的小跟班呼啦一下围过去,对着中间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毫不掩饰的跋扈恶意看得温杳瞠目结舌。
江沉流的父亲是魔族,母亲是陷宗门于不义的叛徒。但他从出生开始便没见过父母,何以在宗门中被厌恶欺/凌至此。
授课的先生阔步从堂中走出,一身白衣,一派仙风道骨之姿。看起来便是嫉恶如仇的仙士。
就在温杳以为他要责罚这些蓄意欺/凌同伴的弟子时,他却隔着很远便挥出一掌。
温杳来不及多想,连忙抬手捏了个诀,试图抵消几分陆信的掌力。
谁知缓冲后的这一掌仍是直接将江沉流掀翻在地,足足抛出数丈远。
可想而知,陆信出手时根本没顾及江沉流的死活。
陆信沉着脸,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落在了地上的江沉流身上,他训斥道:“怎么每次闹事皆有你,一个凡身在仙门中倒是嚣张得很!下次再见你闹事,便去呈罪堂领罚。”
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冷冷对他道:“没有灵根,便是偷听再多的课,也无异于炊沙作饭、钻冰取火。以后莫要做这等无用之事。”说罢,拂袖大步离去。
陆信一走,原地又是一声高似一声的哄笑。此处高声笑闹,陆陆续续有弟子从院堂出来,路过的纷纷驻足壮大队伍。不要灵石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罗隐宗的修仙之辈中无耻的嘴脸竟有如此之多!就连其中的师长也不能幸免。
温杳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
径直走过去,按着顺序一人赏了一个暴栗,凡是起哄闹事的人人有份。
这群小子年纪不大,心肠倒是够黑!
“哎呦——”
“啊——”
“谁啊!!!”
痛呼惊叫恼火之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温杳充耳不闻,她顺手捡起水桶中的水瓢,但凡是有想要再靠近江沉流的人,毫无例外,她都会再加赏他们一套瓜瓢套餐。
在场弟子虽皆是仙修,但毕竟资历尚浅,年岁也不算大。一时之间,具是被这咄咄怪事给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钟声响起,课境又开,众人匆匆四散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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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院堂前,唯余少年捂着肚子在地上静静地蜷了很久,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爬起来。
温杳叹息一声,挥手划出一股无形的风,在他腰腹间稍作依托。少年这才借力堪堪站稳。
只见他俯身拾起脚边的扁担,穿过水桶,蹲身挑起。粗重的扁担压在肩上,连衣物都皱了七分,将他本就瘦削的身影衬得愈发单薄。
*
只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往前走。就连肩上的担子都轻得太不真实。
江沉流眉眼猛地一跳,死若枯木的眼中掀起无声的狂潮。
顺着这分力道,瘸着腿迈过长廊转角的拱门,肩上的压感骤然消失。
他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唇,欲言又止。
半晌后,他到底还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回廊问出了声。
声色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恩人,是你吗?”
耳边唯余风声清绕而过,喑哑的问句犹如石沉大海,杳无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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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中的百转千回无人知晓,只从他死死紧握的拳头可窥探出一丝端倪。
温杳站在他身后,陪他在原地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
江沉流睫羽轻覆,左眼因为方才被人用石子砸伤了眼睛,逐渐肿起变成一座小山包,几乎要睁不开了,模样显得稚拙而好笑。
早间还曾笑他是呆子的温杳却再也笑不出来。
少年面色愈发难看。本就苍白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又失了几分血色,最后,竟在嘴角落了一抹苦笑。
半晌后终于死心,拖着一身伤转身离去。
落寞的背影竟被温杳瞧出几分可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