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江沉流又梦见了断葬山的那个血夜。
菩萨的面容被山雾藏匿。她背着他,稳稳走在山道上。
从血月高悬走到天光乍破。她一遍遍唤他,竭力使他保持清醒。
女子的声音隔着大雾传出,若泠泠之水,温和清澈、抚慰人心。
江沉流不禁往前疾走两步。可是愈想看清,她的面容便愈是模糊。
窗外忽起一阵雷鸣,他从梦中醒来。
他怔愣片刻,随即笑叹,恐怕自己这辈子再也走不出那个血夜。毕竟,他一生中最大的运数尽数落于彼时。
这样的泼天幸事落在他这个废物身上,即使一生只有一次,也足以慰藉终生。
眸光微低,卷轴仍握在手中。
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遇到她了。
他将卷轴整理好,重新揣在怀中。
大约四更天的时候,他走出柴房,拎着扫帚去山门前洒扫,等所有外门弟子晨起入学院之后,他再挨个房间去收恭桶。
然后挑水、劈柴、洗衣……日复一日。
***
【冯化寅咧,现在嘞气运,放在这个位面都是能横起走嘞状态,找起来好恼火。】系统操着一口四川电子音,喋喋抱怨着。
是啊,温杳也有些恼火。
从断葬山出来已有不少时日。每次一有冯化寅的蛛丝马迹,她便立即动身。等到自己赶到时,那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她毫无头绪之际,下一个钩子又被抛放在她面前。
她合理怀疑自己被他戏耍了一路。
*
后方的山道上传来一阵惊呼。
原来是一樵夫为了多砍几打柴,在山间徘徊流连,误了回家的时辰,这才无奈走了夜路。
山道上的路陡峭嶙峋,极为难走。他一时不慎,险些滑下山崖。
温杳捏了个诀立马瞬移过去,伏趴在山崖边,一脚勾着崖边的老树,一手抓着悬在半空的樵夫。
空出的手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刀背挑起崖壁上最近的一根藤条,等到藤条甩荡过来,她立时将藤条塞到樵夫手里,这才缓缓松手。
随后她倚坐于老树边,见樵夫摇摇晃晃地爬了上来,在他险些又要踏空的时候又拉了他一把。
樵夫极为后怕地拍拍胸口:“真是菩萨保佑!”
想到什么似的,他垂眸望向手里捏着的藤条,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知足常乐,很快他便放弃了深究,背着自己的柴又上路了。
温杳又跟了樵夫两步,见他并无大碍,并且走得更加小心谨慎,这才放心。
归刀入鞘,拇指在刀柄处习惯性地摩挲两下,便打算返回。
突然间,大地震颤了一下。山岳之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在向众生宣示它无可撼动的威严。
随着地面的颤动,巍峨的山峦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拱着,岩石崩塌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