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浔在他对面落座,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男子也不尴尬,像是熟于应对这等场合,竟显得游刃有余,他看向一旁的阿辞,嗔道:“姑娘方才如此粗辱,瞧瞧,我这手都红了一圈。”
阿辞的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男子又道:“姑娘带我来,难道没那方面的意思?”
他这话说的暧昧不清,不用想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阿辞双眼瞪圆,脱口道:“你胡说什么!收回你那肮脏的想法。”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穿的是男装,他怎会看出来?
她自认女扮男装多年,不该如此轻易地就被认出。
“肮脏?”男子笑了笑,一如既往的不在意,“都是为了讨口饭吃。我比不得你们,只要能活下去,费心讨好一两个贵人,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你也会为了生存,而做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男子讶然,“公子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温吟初。”
这三字一出,男子愣住了。
“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当初二殿下找到你,借用了你的身份,因此你得了一笔丰厚的报酬。”裴浔低低咳嗽一声,接着道:“你本想就此离开,却没想到二王子派人跟踪,你担心他杀人灭口,只好又回到天云楼。”
真相就这么被他放到明面上来讲,温吟初瞠目结舌,不像一开始那样镇定自若,“你怎么知道……”
裴浔反问:“你难道不知这儿是哪里?”
温吟初看了看他,又看向院中虎着脸的武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是……”
原本只是猜测,却在此刻得到证实,他心中忐忑,也只能装作不知,低声道:“我今日并未出门,没见过任何人,还望公子放我一马。”
“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可以考虑。”
温吟初还不算太笨,他警惕的盯着他,心中抉择利弊,“我怎知你是否说话算话?”
他在淤泥里摸爬滚打,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若是他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都交代了,谁知会不会命丧当场。
“我从不说谎。”
温吟初想了想,建议道:“不若你先放了我,等我安全了,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裴浔静静地盯着他,那双病态的面容显得分外阴郁,幽黑的瞳仁给人一股随时能翻脸的错觉,令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他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的手放在一侧桌面,指尖轻叩两下,院子里的武将当即握紧手中利剑,几十双眼赤裸裸的朝他看过来。
温吟初瞬间如坐针毡,汗如雨下,双腿发颤。
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杀意。
渺小如他,怎会天真的觉得自己有资格同贵人商谈。
他从踏入这座府邸时便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了活命,他只好乖乖的交代了。
最开始是二王子找到他,说是要借他的身份一用,他个小人物自然不敢多问,便换了个名字继续在天云楼里接客。
后来,他听闻二王子死了,担心牵连到自己,便计划着跑路,没成想还未出城门,就被人抓住。
“没了?”
温吟初点头,“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还请公子放过我。”
“你见过他几次?”
温吟初愣了会儿,开始回想,片刻后应道:“两次。”
裴浔觉得不对劲,又问:“他是自己去的?”
“是……但他身边跟着一个凶巴巴的侍卫。”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道:“第二次见他时,我跟着他到门口,远远瞧见他在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说话。”
“为何看不起脸?”
“那人带着斗笠,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高高瘦瘦的,依我推测,是个男子无疑。”
“他们在说什么?”
温吟初摇头,“太远了,听不清。”
裴浔静默下来,温吟初小心翼翼地看向院中,轻声道:“我能走了吗?”
裴浔摆摆手,他如释重负,连声道谢,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
“裴大哥,他会不会有所隐瞒?”
阿辞不太相信他说的,就这么把他放了,实在可惜。
那人一双眼滴溜溜地转,说五分留三分,看着就讨厌,白瞎了那张脸。
阿辞一时气不顺,将心事写在脸上。
“他所知应当就这些。”
人都有弱点,温吟初惜命,他没必要为了一件对自己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事而搭上自己的命,他既看得清局势,自当知道如何做。
而他恰好利用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