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男孩子终于长成少年,不再望着那辆马车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有能力,有希望,追逐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立。
“裴浔。”
女子的嗓音透着几分不解,他赫然回神,应了声是,吩咐车夫启程。
眼见着就要撞上前方车马,他们并未有停下之意,对面有人忍着被踹的风险,忙将大王子拉到一旁,容他们先过。
哈鲁尔也骑马离开,离开前,瞥了眼大王子,眼中似笑非笑,明晃晃的嘲讽,教人无端恼怒。
“殿下息怒!”
随从担心他又要坏事,赶忙劝道:“当下最要紧的是,快回宫向国君要个手令,等您娶了公主,还愁找不到法子修理她吗?”
这话说到他的心坎儿里,他心动的很,似乎从武卫说出这话起,他就将赵槿当做了他的囊中之物,并未想过有一丝的不可能。
但他方才失了面子,此刻正想找人撒气,伸腿便是一脚,“本殿还要你说。”
随从有怒不敢言,跟着陪笑,一副谄媚样,见大王子原地待了会儿,老毛病又犯了,“去,给我找几个人来,要雏儿。”
众人见他一脸烦躁不安,眼底的阴郁之色渐渐涌出,便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眼熟。
随从‘啊’了声,叫苦不迭,真想给这位主儿跪下了,他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国君让你来迎公主入宫,如今公主丢了,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啊?”
大王子连踹他两下,“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他舔了舔唇,脸色阴沉可怕,来回走动几步,显得分外暴躁。
随从不敢反驳,只好应声跑远了。
在他们走后,角落里的一人迅速从阴影中溜走,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长街尽头,两旁树木高大挺拔,树梢枝头一片霜白,垂挂的茎叶直冒寒气,一座高门大院立在中间,连檐角都结了层冰霜,门前积雪三尺,门后寂寥空荡,有种与世隔绝之感。
赵槿几人入了堂内,方梨指挥人在屋内燃起炉子,又去盯着他们将行囊整理一番,里里外外皆是走动声响,赵槿实在有些乏了,坐在椅子上,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小,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声关门声,隔绝了外头的喧闹与寒凉,身上被盖上一件毯子,浑身都暖和起来。
不知不觉,她趴在桌上睡熟了。
炉子里的碳火被换了一次又一次,来人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吵醒她,赵槿眼睫颤动,慢慢睁开眼,一眼便看到坐在一旁的男子。
他手执书卷,挡住了他的大半脸庞,只能看到他一边的下颌棱角,不似寻常男子般凌厉,有股温柔如水的贴合。
轻轻翻过书页的摩挲声,微弱,细小。看书间隙,他拿起身旁茶杯,微抿一口,再将茶杯放在桌上,动作轻稳,若非她醒了,怕是不易听到。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竟忘了眨眼,只觉得心中无比惬意。
约莫是有些无聊,她认真数了数,他总共翻了两页书,喝了六口茶水。
他……有那么渴吗?
赵槿注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裴浔的身子好像有些僵硬。
门‘吱呀’一声响。
有人进来了。
“殿下,你醒啦?”方梨不疑有他,开口便喊道。
赵槿直起身,松了松筋骨,裴浔适时放下书卷,松了口气,道:“殿下,方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嗯,怎么说?”
裴浔道:“那人并未直接入宫,而是派人去了一个地方。”
赵槿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何处?”
“天云楼。”
天云楼?
赵槿记得这个地方,她前不久才看到一场盛景,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忘却,回想起那些人对此地的评价,渐渐琢磨出不对劲来,她迟疑道:“天云楼……不是男子……的地方吗?”
那话她不知如何说出口,好在裴浔懂她,笑着解释,道:“是,不过里面男女皆有。”
闻言,在场二人皆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在大魏,那些个秦楼楚馆,也是男女皆有,不过都是分开的,从未有过男女在一个馆子里接客的情况,这不是乱套了吗?
赵槿张了张口,却有些哑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居然还有闲心做这事,是真把自己当未来储君了。”她嗤笑一声,看眼外头天色,问:“现在什么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