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婵猝然抬头,震惊之色掩盖不住。
她的意思是……
叶婵心脏狂跳。
妇人面如土色。
“殿下是说,我的父亲还活着?”
“怎么,”赵槿似笑非笑,“有人说他死了吗?”
殿中二人的视线都落在妇人身上,使她汗如雨下,惊惧又惶恐的等待着审判。
事到如今,她只能猜测叶婵生父大抵是地位不低,却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女儿在世,因而才多年未曾来寻。
“等着吧。”赵槿一手支着脑袋,闭上眼,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寝殿里瞬间静下来。
庙里古松苍劲而挺拔,高耸入云,此刻正有一波人从庙中石像下挖走一样东西,再退出庙宇。苍凉荒芜的寺庙刹那间又恢复了清净。
云卷云散,树影婆娑。
派出去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为首之人快步走来,停在寝殿外,低头呈上一物,回禀道:“殿下,东西已带回。”
叶婵接过,放到赵槿面前,却听她道:“你的东西,不好奇吗?”
“殿下在这,奴婢不敢造次。”
赵槿眉目疏朗,弯眸笑了下,“本就是你的,迟了九年,也还是你的。”
她嗓音清淡,“打开看看吧。”
这是一张极薄极轻的纸张,被压在石像下多年,纸页略有泛黄,材质粗糙,满是灰土土的污泥与黑渍。
叶婵小心翼翼掀开,这张纸不知经过多少个四季更迭,春夏秋冬,清脆如蝉翼,稍一用力,便能轻易碾碎。
纸上的字迹已不太清晰,她一字一字细心的看过去,中间还抬起头看过赵槿,捏着纸张的手在发抖,她轻声问:“这是……谁写的?”
她隐隐猜到了一些,最终得到证实。
“你生母。”
简单三个字,一滴泪顿时砸在纸上,晕开一道水渍。
她继续看下去,几乎能感受到落笔之人的心境,字里行间尽是满腔悲切与苦痛,她在哭诉她的委屈与不甘,留了最后一分期盼在这纸上,渴望能有人将她的心意带给这个男人。
看到最后,她整个人僵住了,如同雕塑一般,不知作何反应,她眼中空洞,目光涣散,她看向赵槿,却不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
就像第一次见她一样,胆怯、犹疑、惧怕、迷茫……
纸页轻薄,她却有些握不住了,从一开始的僵愣,到控制不住的颤抖,浑身都止不住的哆嗦,惊骇到面色发白,下意识否认,退后,“不、不可能……”
她僵硬的摇头,一个不注意松了手,纸页晃晃悠悠,落在妇人面前。
叶婵的反应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她想过很多种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她会是何表现。
也许是震惊,就像她知道生父还在世时,那是正常人应有的情绪。
也许是不敢相信,那也合乎情理。
可眼下看她,像是不可置信里夹杂着抗拒与害怕。
她在抗拒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妇人满怀不安,拾起那张泛黄纸页。
草草看完,视线停留在最后一行字上,清秀的字迹工整,如那年春日遇到的美丽女子。
她听到她弥留之际的呢喃,清风温柔的拂过她的眉目,带着缱绻与不舍,像在替尘世挽留她,可奈何她已是油尽灯枯,药石无医。
她目光逐渐涣散,意识不再清晰,气若游丝,语声越发低弱起来,可她仍旧念着那句,“春有约,花不误,岁岁年年不相负。”
一滴冰凉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年轻女子最终合上了眼眸。
那时她也曾怀有一丝善意,为这女子哀苦的一生而流泪,可这份怜弱之心太浅淡,不过须臾便消失无踪。
她捏着纸页的指尖渐渐泛白,瞪大了双眼盯着这一行字,脑中嗡嗡作响:
——陛下,妾身擅作主张生下阿婵,只求您怜她稚子无辜,给她一处容身之所。
妾字,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