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槿睁眼看他,视线落在他浸湿的衣衫上,眼底微动,吩咐方梨,“把手炉拿来。”
方梨应声取来,看了赵槿一眼,立即明白过来,将手炉递给裴浔。
这个季节不算太冷,何况她们一直待在马车里,用不上这个东西。
裴浔擦拭的动作一顿,只听人道:“还受着伤,别再染了风寒。”
手炉还在冒着热气,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指尖,接了过来。
路上他一直沉默,心里却不断想起裴宣方才所言,其实他并不如表面上这般轻松,也没那份自信,若是殿下真的知道真相却瞒着他,他也没理由怨怪。
他们的交易本就是殿下替他查母亲之死,结论已经明了,过程如何,自然也不重要了。
他始终低着头,鬓角的发丝还在淌水,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赵槿感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认真打量了他几眼,随后问:“方才谈什么了?”
裴浔惊讶抬头,以赵槿的性子是不会多问这一句的。
他明显踌躇,温声道:“只是随口聊了聊。”
“没问你母亲之事?”
裴浔一怔,心跳骤然加快。
见他神色,赵槿便知自己猜对了,她侧目透过缝隙看向帘子外,“本想让他亲口告诉你,但看你这模样,估计他并未和你说。”
烟雨蒙蒙,长街之上寥寥几人,拉车的阿婆佝偻着背冒雨行走,没带伞的青年在雨中疾驰,卖花的小女孩仍在卖力吆喝。
不知何处传来的风铃声,一步一响,悠远绵长。
“前些日子,本宫去见了裴昭。”赵槿看向他,一双含情目一错不错的凝望着他时,淡然里自带了几分深情,“他同本宫说了一事。”
……
牢狱阴森幽暗,两侧插着火把,昏黄的火光如索命的鬼魅,还伴随着狱中囚犯凄厉的哀嚎声。
赵槿在守卫的带领下,停在最后一间牢房外,她垂眼看着里头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他双目空洞,不知受到什么打击,竟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裴昭。”
少年闻声,抬起头看向她。
“你可记得本宫?”
裴昭面无表情看了会儿,又移开视线,“殿下来这做什么?”
所幸,还能认人。
赵槿笑了笑,又问:“可记得叶心言这个名字?”
裴昭面色微变,猛地扭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你怎么知道她?”
他反应这么大,看来是找对人了。
“本宫有何不知?”赵槿莞尔,一笑之下,让牢狱都多了几分光亮,“你只需告诉本宫,她,是如何死的?”
赵槿并不急着追问,语调慢悠悠地,笑容越发灿烂,“或许本宫能保你一命。”
裴昭沉默下来,忽地嗤笑一声,“你保我?你凭什么保我,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不都是拜你所赐。”
他的恨意不加掩饰,明晃晃、赤裸裸的表现在脸上。
赵槿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放轻了许多,“本宫能让你进来,自然有法子让你出去。”她勾唇浅笑,酒窝一深一浅,很是动人,“你不想出去吗?出去了天南海北不是任你走,就算朝廷的人发现,到那时也是来不及了。”
她注视着他,蛊惑般的嗓音犹如天籁,“本宫能应你所求,只此一次机会,你确定不要吗?”
裴昭神识恍惚,似乎已经想到自己离开此地的情形,地牢湿冷,晚上还是虫子爬到他身上,他何曾经历过这些。
他想出去——
做梦都想!
他的双眸逐渐变得火热,迫切想到离开的心情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三两步爬过去,如同一条狗一样对她摇尾乞怜,“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只要你能让我离开这!”
赵槿在他靠近时便退后两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唇瓣勾起一抹笑容,带着莫测的意味,“放心,本宫说到做到。”
裴昭欣喜之下,全盘吐露。
那是九年前很普通的一日,裴昭借了别人一大笔银子去赌,竟全输个精光,他不敢告诉父亲,又怕那群人找上门来要钱,便躲在家里某一处,直到看到一个女子从眼前走过……
那女子生的窈窕多姿,花容月貌,她长着一张让所有男人都念念不忘的脸,如出水芙蓉般,千娇百媚。
她肤色雪白,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绕是裴昭看了,也不免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