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禹行起了个早，健身后吃了早餐，又工作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出门去他奶奶家。

回江城后，他去看望过奶奶一次。他没去过父亲家，那不是他的家，但他们父子两见过几回。

江禹行还未踏进奶奶家门时，就猜到里面会很热闹，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周念薇竟然也在。

他进屋后，奶奶便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姑姑江明丽和表妹程雨非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着。

江禹行的父亲江明朗也在。

江明朗的二婚妻子林畅从厨房里缓缓地走出来：“小禹，来了。”

江禹行淡淡地叫了声阿姨。

林畅拉着在角落玩手机的女孩，说：“哥哥来了，别玩游戏了。”

女孩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哥哥。

女孩名叫江怡林，江明朗和林畅的女儿。

江禹行中考后，他分居多年的父母正式离婚，他高中入学没几天，父亲便和林畅结婚，结婚五个月后，江怡林出生。

从时间上推断，林畅是未婚先孕。如果再往前推的话，在江明朗和吴承雅分居期间，他就和林畅好上了。

林畅比江明朗小六七岁，家境不错，看上去是知书达理的那类人，是江明朗母亲眼中门当户对的好儿媳人选。

江禹行知道，母亲对于她出身寒门的身份并不介意，因为她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追赶上了很多大城市里的人，而且还超越了他们。但母亲对父亲婚内出轨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江禹行多半时间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父母离婚后，考虑到他的年纪已大，便由他自己决定跟谁生活。那时正是他人生中最叛逆时期，他谁也不想选，选择了住校，只是在节假日时去母亲或者奶奶家。

自从父母离婚后，他就没有跟父亲共同生活过一天。

江禹行的父母离婚后，他的奶奶和姑姑还时不时地当着他的面说他母亲的坏话。渐渐地，他也不怎么去奶奶家了。

江禹行爱母亲，但是两人性格不合。母亲干教育几十年，她在外教育别人，在家里也会教育他，他很烦母亲的唠叨。也想离母亲远一点，于是他出国，在外地工作，这么多年，他跟亲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

吃饭时，江禹行挨着奶奶坐，程雨非有意让周念薇坐在他身边，他知其用意，于是跟江怡林换座位，说想陪父亲喝几杯。

江禹行顾不得尴尬的周念薇，他只是不想让她误会下去。

江禹行跟父亲其实也没有多少话可聊，无非是聊几句工作上的事。

他有心结，他不想跟父亲聊生活上的事。

江明朗面对儿子有几分愧疚，他想多关心关心儿子，可儿子一副抗拒的样子，他也就闭了嘴。

父子两偶尔碰个杯喝口酒，各怀心事。

江奶奶给江怡林夹了一块鱼：“林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江怡林12岁了，许多小女生已经开始发育，可她瘦得跟个竹竿似的。

“奶奶，我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爱吃鱼。”江怡林把鱼从碗里跳出来，放进骨碟里。

林畅提高音量：“江怡林，奶奶特意给你夹菜，你怎么能这样？”

江怡林噘了噘嘴：“都跟你们说过了，我不是小孩了，想吃什么我自己夹。”

林畅脸色大变：“你这孩子——”

江奶奶：“好了好了，林林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以后奶奶不给你夹鱼了。”

江明丽笑道：“妈，你会把林林惯坏的。”

江奶奶不乐意了：“胡说，林林是个好孩子。她学习压力大，你们不要惹她，知道吗？”

其他人顺着江奶奶的话，又把江怡林夸了一遍。

江禹行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酒，屋子里八个人，老老少少的女性就占了六个，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他脑仁疼。

他讨厌聒噪。

他突然想起过年时喻言跟他诉苦，说家里的长辈们都偏爱她弟弟。那时他不太了解她的心情，此时此刻他懂了。

江禹行身在热闹的房子里，可是心里却无比孤寂。

*

江禹行找了个理由先离席，去了花园，站在角落里抽烟。

鞋跟碰撞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抬起头来，礼貌地笑了笑，转头继续抽烟。

周念薇站在他旁边：“好久不见。”

江禹行嗯了一声，指了指另一个角落的一片花墙：“那片蔷薇是我奶奶年轻时种的，现在还开得很好，你可以去看看。”

“好。”

江禹行转身要走。

“江禹行，你好像很讨厌我。”

“你我也就见过几面，交集不多，何来的讨厌？”

讨厌跟喜欢一样，都需要花费精力，而江禹行没那个精力去讨厌一个不熟的女性。

“江禹行，我很欣赏你，也喜欢你，如果——”

江禹行顿住脚，可没回头，说：“感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有喜欢的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掉。

*

喻言在家洗衣服，接到江禹行的电话时她很高兴。

“喻言——”

平时江禹行叫她的名字时，都是很清晰，而此刻他的声音却有些模糊，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好像是难过。

“你怎么了？”

“没事，喝了点酒。”

“还在你奶奶家吗？”

“在等代驾。”

“那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喝点蜂蜜水。”

“喻言？”

“嗯？”

“要不要来我家？”

喻言能听出他需要她，毫不犹豫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