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竟南心头一怔,他睁大双眼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瞎子都看得出来。”陆七眼珠子微动,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嘴角稍稍一勾,“我说你身上缠着一只恶鬼,你信吗?”
“恶鬼!”他被吓得脸色煞白,可并不震惊,只有深深的恐慌。他拽住她的肩膀,眼眶攀上了猩红,“救救我!”
陆七抬腿狠狠踩在他脚上,疼得他抱起脚嗷嗷痛嚎,“再碰我试试?”
说话就说话,再动手动脚,我就废了你!
“我…”方竟南伸出手又胆怯地收回去,他泄气地退到路边蹲下,抱起乱糟糟的脑袋使劲搓了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说到最后,他抱着头传来哽咽声。
陆七走过去垂下眼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甚是嫌弃,“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丢死人了!”
我怎么老遇到一些矫情男人。
“都快死了,我还管什么丢不丢人!”他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扭过头悲怨地盯向一角垃圾,“花枪哥死了,现在黑熊姐也昏迷不醒,我…下一个就是我了。”
“我看你之前不是挺狂妄的吗?”她嘲谑地勾起一侧唇,而后踢了两下他的小腿,“你把我羊肉串撞倒了,不得赔回来?我可以借给你点吃饭时间,听你讲讲废话。”
方竟南惊喜地仰起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着急忙慌地爬起来,尽管这株稻草他不敢再碰。
一家饭店前,陆七望着眼前滋滋冒油的烤全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们两人吃不完一只,于是跟另一桌拼了下。半只羊也是羊啊,她闻着香味,肚子闹的更欢了,于是她端起一杯饮料打算先垫垫肚子。
“要说快说啊,待会儿我可没时间听你唠叨。”
方竟南没有她的好胃口,颓丧地坐在一边,握紧手中的一杯热水,“事情还得从我们一个月前接到的一件委托说起…”
一月前,一位来自东南亚的华侨找到他们,想请他们去寻找一块尸香软玉,传说这玉石会让尸体千年不腐,弥香不散,开棺仍似活人。若被生人佩戴在身上,那这人便能永葆青春。
西夜一票没捞到什么反而让他们损失不少,况且对方开的价钱很高,花枪第一个没忍住诱惑,点头应了下来。黑熊想了想也沉默的同意,而方竟南认为干不干都无所谓,谁愿意嫌弃钱多呢?
于是他们决定干完这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从此不问江湖事。
华侨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三年前,他从海里打捞起一艘魏晋时期的船只,里面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货物,不过他从一具白骨的衣衫中找到一个用鲛绡包裹的卷册。
上面清楚记载了一些至宝的去处,其中不乏尸香软玉。而它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在秦朝,在战争中流失于羌人居住的区域。
得到这个线索后,方竟南三人立即开始调查、准备,最终确定具体位置在离格尔木市最近的昆仑山区域,并于五天前出发来到格尔木。
可一开始就没那么顺利,他们还未登雪山就遭到狼群的围攻,好在弹药给力,不然他们就成了这群恶狼的食物,但花枪的胳膊被咬了一口,处理好伤口后他就发起高烧。
为躲避狼群再次攻上来,他们一路小心前行,这里是雪山冰川,脚下被白雪掩盖着数不胜数的冰洞、裂缝,而他们没能抓住幸运,不幸掉进一处冰川裂缝,这一掉也让他们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墓穴。
他们掉在一间墓室,四周冰雪覆盖,正中间的冰床上躺着一位被冰块包裹的女尸,穿着红黑色的长袍,头戴一顶毛毡布帽,面貌如新,似活人。他们以为尸香软玉就在她身上,于是用姜汁化开了冰,发现女尸脸廓两边纹着一些黑色的符文,很是古怪。
花枪没在意,伸手刚准备去搜尸体,那女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双完全通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住他,眼仁难寻一丝白色,她张开血嘴利齿就咬住花枪的胳膊。虽然最后他从女尸嘴下被救出,但胳膊被其硬生生咬掉一块血肉。
女尸复活了,他们举着枪拼命射杀,弹尽粮绝她亦没受丝毫影响,如同一头只知道蚕食的野兽。打斗中,黑熊不小心被女尸挖了一抓,而花枪已经身负重伤,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拦住女尸,给他们拼出一条生路。
方竟南握着水杯的手战抖不止,声线也因凛冬冷得发颤,“逃出来后,黑熊就开始发烧,手上的抓伤也在溃烂,医生说是被某种细菌感染的。”
陆七拿着烤羊腿美滋滋地咬上一口,专心干饭时不忘回上一句,“真惨。”
“更重要的是,昨天黑熊脸上也出现了黑色的符文。”他抬起头,似乎是很长时间没好好睡过一觉,他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神经紧绷得仿佛下一秒精神就要崩溃,“今早她脸上的符文颜色更深了,而且昨晚她突然睁开眼,说、说什么以身为器,化灵引路,魂归冥界,永生轮回,还拽着我的手说…说入侵者将化为我们的奴隶,在地狱忏悔。”
昨天晚上吓了他一跳,黑熊的脸苍白麻木,眼睛无神,像被夺舍了般,说完话就又闭上眼,怎么叫都喊不醒。直觉告诉他,说这些话的人不是黑熊,而是那墓室的女尸。
她咬羊腿的动作一顿,眉间略皱了下,嚼着羊肉若有所思,“还能托梦,挺有意思啊。”
这墓里人信轮回啊,可惜没有永生。
方竟南放下已冷却的水杯,交握住不安的手,声声恳切,“陆七,求你救救我们,我不想死!”
她放下啃得还剩一根骨头的羊腿,撕下一块香喷喷的烤羊排,“我也很想赚你一笔,但是…”
“钱不是问题!”方竟南立马接过话,急道:“我可以把我从西夜拿到的那份分你一半。”
“方总真是财大气粗啊。”她撕下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吃着,有点小心动,可她只能无奈地摆头,“奈何我现在没闲工夫接…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都快自身难保了,而且一听这事就难搞。会咬人的僵尸是好僵尸,但会托梦的就不太友善咯。
方竟南急得抓住她的手臂,也不再顾忌她会不会气得再给上自己一脚,“陆七,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吗!”
“哪会啊,我可看不到你们惨死的样子。”她微耸肩,油腻腻的手指捻起他的衣袖将他的手无情的拽离,“方竟南,别搞得我俩很熟似的,别忘了你们当初可是想让我死。”
方竟南脸色惨白了几度,虚睨着袖子上的油迹,抿住唇不甘地辩解,“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你,黑熊也是…她很感激你当初救了她。”
“呵,拿枪抵着你脑门说不想杀你,你信吗?”
“我…”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绝望地垂下糟乱的头颅。
半只烤全羊被她消灭了一大半,她满足的打出一个饱嗝,抽出纸巾慢悠悠地擦着手上的油渍,余光瞧见他心如死灰的颓靡样儿,不禁恶劣地弯了弯嘴。
哼,活该!
她站起身满意地拍了拍略微鼓起的肚子,临走时她掏出一张名片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明早别给我打电话,我要睡懒觉。还有,别忘了结账。”
反正这几天待着也无聊,就当赚赚外快。
“你答应啦!”方竟南激动地站起来。
陆七没有停步,不咸不淡地说:“别误会,我可不去那什么墓,看个病还是可以。”
“好…谢谢你,陆七。”
他拾起桌上的名片,紧紧攥在手心。
不管如何,她能去看黑熊就已经是难得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