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族中女子身怀异花,其血能祛邪,镇压妖魔,却因我而异变。花染血色,一笔一书扰天下,乱阴阳,引无数贪夫、妖魔争夺,我自知罪孽深重,望能将其永久封印,至此不再现世。若红花再现,它定破土而出,世间再无安宁,望切记。”
魏太爷缓缓念出,声调低沉而凝重,又挟着股哀愁。
陆七握拳抵在唇上,陷入沉思,“一书一笔?这是什么?”
唐祠合上羊皮卷,顿然想起在西夜国所见的壁画,“你们还记得当初在西夜看到的那幅壁画吗?也是出自东周,而且它也提到了某支笔。”
“彼岸现,神笔来,唤百鬼,决生死。”
钟行倏地开口,这段文字他一直记得,如今再念起,只怕这就是面具人的目的。
魏太爷有些惊愕地听完这四句话,忙问:“西夜?那里怎会刻着这些话?”
“这第三方势力应该就是他了。”钟行拿过羊皮卷迈上前,交予双手微微颤抖的魏太爷,“知道此事的不止你们,还有其他人。”
“你们打过交道?”魏太爷握紧羊皮卷,狐疑道。
陆七耸了下肩,撇着嘴不快地说:“何止打交道,他就是冲我们来的。这个人不鬼不妖的,已经不算是人了,并且他认识白无,整天追着问我有没有想起来,神经病。”
魏太爷若有所思地抚着胡子,募地,手一停,“看来他与十八年前的事有关…”
“白家惨案会是出自他的手吗?”唐祠犹疑地问。
“不一定。”钟行靠在书架上,眼睑往下压了几分,视线轻飘飘扫过魏太爷,鼻腔哼出一声冷笑,“万一是他们想斩尽杀绝。”
“钟家小子,你可能不知,这条祖训也是得到了白家的承认。”
唐祠大惊,“他们怎么…”
难道女孩就注定要死吗?哪有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规矩!
“这笔和书是什么?”陆七问。
魏太爷杵着拐杖站起来,佝偻的身躯好像更弯了,身影也更显落寞,他举着羊皮卷言辞痛厉,“我虽不知具体为何物,但可以从这上面得知,它们是引发这一切的祸根,不能让它出世。而如今彼岸再现,维持千年的平衡被打破,觊觎之人已蠢蠢欲动,我不能让怀有异心的人得到它,也不想族人再受诅咒的煎熬,所以我想跟你们合作,待找到这东西后将其彻底摧毁。”
陆七微眯起眼皮,一抹讪笑划过唇畔,“你不怕我找到东西后独吞?”
“只要你不怕死,尽管拿去,但你此后的日子甭想安生。”魏太爷一双浊眸紧紧锁住她的眼睛,阴笑道:“还望你们对得起身上流的血脉。”
信任?不值一文。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会杀人!
我魏守训对不起列祖列宗,但做出这个决定我不后悔!为了族中后辈的未来,我甘愿受罚,承担一切罪责。
她盯着他没说话,这个老头有点意思啊。
沉默片响,唐祠幽幽地问:“连那么厉害的白无都没法毁掉,只能封印…您有办法吗?”
“没有,不过…”魏太爷睨向正在思考的陆七,“她是白无的转世,也是寻找此物的关键,即便不能销毁,她也有办法再次封印。”
她挑了挑眉尾,笑的牵强,“你还真看得起我。不过这什么书和笔现在不也没出现吗,何必去搅乱这浑水。”
“十八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若不想日后被扯进更大的麻烦,最好还是与我们合作。”魏太爷说。
钟行稍扬起下颌,唇边勾起晦暗的弧度,“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有这东西的线索。”
“若你们合作,我自会告知。”
思忖许久,陆七收了收蛾眉,心中已有决意,“我答应你,不过我有条件。”
魏太爷眯起眼睛,“什么条件?”
“我还没想好,等想到了自会告诉你。你放心,绝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你肯定能办到。”她笑言。
有备无患,谁知道今后会徒生什么变故。
“好,明日我会组织他们一起来商讨,到时自会告知你们线索。”
“你很喜欢卖关子啊。”她吐槽道。默而眼珠一动,泰然自若地对钟行说:“大叔,难怪昨天那些村民说你是叛徒,看来所言非虚啊。”
钟行留意到她眼神中的“意有所指”,耐着性子随她的兴致调促,“是啊,难怪他们要杀你,看来我不该拦着。不过叛徒可不止我一个,去了地牢应该不会孤单。”
听到这话,唐祠不知为何想到了魏木,好奇中含着丝求情,“老人家,这个魏家的叛徒是犯了何事?囚禁十几年,这个惩罚也太严重了。”
陆七暗自窃喜,还是唐祠哥直白,单刀直入…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真单蠢。
魏太爷的眼睛一一掠过不同表情的三人,最后落到怀中两件古物上,“他于三十年前偷走了这两件东西并逃了出去,若不是十几年前发现他的踪迹,不知何时才能寻回。”
“他多大年纪了?人生不过寥寥数十载,在地牢度过十几年光阴,真可怜。”陆七慨叹一声。
魏太爷将竹简和羊皮卷重新放回小密室,并不触拒这个问题,甚至有丝惘然的悲痛,“他是我的侄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抗拒祖训,想要离开村子。没想到他竟然带着竹简一起逃走了,受到这惩罚也怨不得谁,规矩就是规矩,谁违背了都得承受后果。”
钟行思量一会儿,直接道出心中的猜测,“敢问他叫什么?”
“你问这个做甚?”魏太爷转身狐疑地看着三人,“你们似乎对我这侄孙很好奇。”
既然已经挑明了,陆七也不藏着掖着,无所谓地翘起双唇,“不好奇,问他干什么?只不过想认识一下这个敢于打破陈规的英雄罢了。”
魏太爷并不信她的鬼话,思量数秒后还是开了口,“魏鹤安,这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若他不出这事,魏家现在的家主就是他。”
陆七并不惊讶,她刚在魏家族谱看到此名字。而唐祠的反应最大,震惊地看向平静得好似早已知晓的二人,他虽没有七巧玲珑心,但眼下也明白不该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魏木的父亲就在这里!必须救他出来才行!
她脸上挂起一张讽刺的笑容,“还好他逃跑了,不然做了家主有去无回。”
魏太爷没有应话,佝着身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大门,“这个被我们保守千年的秘密,还请你们不要透露出去。”
这也是他们近三千年来都不曾告诉族人的原因,一经问世,必定惹饕餮之人争抢,难保不生祸乱。
钟行看着他甚为萧寂的背影,眉间的懒漫散去了些许,“如果说钟家与白家渊源颇深,守着这规矩情有可原,那曲肖魏三家呢?你们又是因为什么?”
“为了什么…”魏太爷仰头悲苦地笑出两三声,“或许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不愧对忠义二字。当年我们三家的家主与钟衍是挚交好友,一起除魔卫道,扶正祛邪,为苍生大义携家眷归隐于此,恪守族规,我魏守训佩服!祖先如此,身为后代子孙的我们自当不能落后。”
陆七皱一下眉心,撅起嘴嘟囔,“听着怎么感觉我倒像是反派…”
钟行忍笑走到她身旁,漫不经心地搭腔,“你若是,我们便是同谋,好人做久了,当当坏人也不错。”
“大叔,你认真的吗?”她奇怪地扫视他一圈,眸中噙着满满的促狭,“你什么时候做过好人了?我还得多像你学习,当坏人多好,一身轻松。”
“你们…”唐祠叹出一口长气,挠着后脑勺朝魏太爷致歉,“老人家不好意思,他们一向没个正经。”
“无事。”魏太爷并未放在心上,回头深重的凝视她一眼,“遭受这些磨难你一点都不无辜,但你也没有错,只能说天意难违吧。”
陆七冷笑一声,“我向来不从命。”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