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出发以来就没停下休息过,近乎两天的连续驾驶,虽然是换着开的,但长久下来还是承受不住。
钟行点了根香烟,下巴青茬若隐若现,嗓音低哑了些许,“先在城里打探。”
“好,这西夜我们并不熟知,而且...”唐祠垂下眼睑,默了两秒继续说:“小七或许不一定会到这边来,她的行踪我们无法捕捉。”
“哥哥,姐姐就让我们来打探吧。”一旁的张秋自告奋勇。
苏青青附议,“我们可以跟这里的野鬼打探一下,他们肯定知道点什么。”
闻言,唐祠顿时喜道:“我把你们给忘了,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姐姐对我们很好,我也想救她。”苏青青说。
话尽,他们便飘远。
吃完早饭,唐祠对钟行说:“你先去旅馆睡一觉吧,这一路基本上都是你开车,别还没找到小七你先垮了。”
“没事。”钟行朝左边走去,“分两路行动,你买东西,我探路。”
唐祠冲走远的背影大喊,“中午我们就在这里汇合!”
没有回应,他确信钟行是听到了。
街道上,钟行指间夹着烟蒂,看似漫无目的的散步,眉间郁结却弥久不散,长长的烟灰截然断裂,落了一地灰。
如果在城里没有他们的踪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伙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去荒漠,去寻找西夜。
但这西夜又在哪里?
“哎哟,我的老腰啊。”
前方饭店,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跌坐在门外,七八十岁,戴着一副小墨镜,灰白的长胡须,深灰色的长布衫衣,神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腰。
没有一个人去扶他,钟行悠哉地走过去,垂下眼静看还在哀嚎的老人。
路过的行人,似乎对老头很嫌弃和鄙夷,说什么“又来了”“骗子”之类的话。
老人看到有人过来,连忙抓住他的脚,“年轻人,行行好,拉我这老东西一把。”
钟行伸出手一下子将他拽起来,他抬脚准备离开,却被老人拉住胳膊不放。
“年轻人,能不能再行行好,给我这快闭眼的老头一碗饭吃。”
钟行哑然讽笑,恐怕这才是老头的目的。
“你在这里多久了?”
老头拍了拍身上的灰,笑了一下,“比你久点。”
钟行微眯起眼,“我请你吃一顿饱饭。”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还是不错的。”老头欣慰地拍了下钟行的背,“不错,不错。”
饭店里,钟行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老头,我看你不像是这里的人,这么大年纪还来这种偏远的地方干什么?”
“我就是个将死之人,想再看看大好河山。”
老头一顿风卷残云,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抚着胡须,怡然地靠在椅子上小憩。
钟行目光一斜,嘴角轻弯,“我看你还能活挺久。”
“你这年轻人,说话挺不遮掩。”老头笑着抚摸胡子,“这里生意不好做,我才落得这囧地,惭愧惭愧。”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钟行随口问。
老头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漆黑的乌龟壳放在桌上,壳上还刻着几处纹路,像是问卦。
“年轻人,你帮了我一次,老头我也还你一次,帮你免费算一卦,就当还债了,可好?”
钟行轻笑着摇头,“我不信这些。”
要是那丫头,没准会起劲。
老头失落地叹气,“唉,可惜了。”
“告辞。”
钟行站起身走向大门。
“年轻人,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老头靠在椅子上,悠闲自得,“寻物?还是寻人呢?”
他脚下一停,转过身盯向老头的后背,默了片响,他走过去坐回原位,翘着二郎腿,懒散地点燃香烟抽了一口。
“老头,那就算算吧。”
“见笑了。”
老头闭上眼,假模假样地晃动乌龟壳,嘴里嘀咕着咒语,当摇出一枚黄色铜钱,他才睁眼拿起,掐指算了起来。
过了片响,他哀叹,“孽缘啊,你这一生悲苦,重要的人都会离你而去,最后只怕会落得孤老而终。”
钟行不怒,笑了一下,“你连我的生辰姓名都未问,就能算出来?”
老头一愣,镇定地抚摸胡须,而后端起茶杯抿了口。
“不打紧,这龟壳自会告诉我。”
他轻嗤,“这么看,我还挺倒霉。”
“所谓算命,便是知天命而后改。”老头放下茶杯,“你只要避开一些事物,自会改命。”
“哦?”
“譬如,你现在就回家。”
钟行敛去笑意,目光落在老头身上,缄默而冷肃。
“怎么说?”
“一些事,一些人,你不该碰。”老头见他神色阴寒下来,仰头大笑一声,“当然,决定权在你手上。”
“你知道什么?”
老头摆头淡笑,“我就是一个算命的,知命也是要折寿的。”
钟行吐出一个烟圈,“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值一提,他们都叫我贾半仙。”老头缓缓站起身,收起龟壳准备离去,募而,他抬手指向门外,“你所寻找的就在那边,当地人称那里为“食人沙漠”,如今没人敢去了。”
钟行望向门外,阳光刺眼,他不免眯起双目,狭小的视野里只有一个瘦弱而缓慢向前的背影,耳边传来沧桑的声音。
“抗争也是一个办法。”
语落,老头便消失在门边。
钟行摁灭香烟,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个晦暗不明的弧度。
跟唐祠汇合后,他们换好冲锋衣,备好防沙防风的纱巾和护目镜,淡水、馕、巧克力以及牛肉干等。
“你打探到去西夜的路了吗?”唐祠穿上刚买的沙漠靴。
钟行靠在车窗旁,指向左斜方,“那边。”
“具体怎么去呢?”
“不知道。”
“......”
唐祠犹疑道:“你怎么知道在那边?”
“算出来的。”
“阿行,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开玩笑,今天遇到一个奇人。”钟行敛笑一声。
“奇人?”
“哥哥!叔叔!”
苏青青两人突然从小道中飘过来,面色焦急,“我们问过城里所有的野鬼,有一个说昨天看到一伙外来人在那边的旅店里住了一晚,有个女生还被绑着,听他的描绘很像姐姐!”
“他们现在在哪儿?!”唐祠急忙问。
“他们已经离开了。”张秋指向左斜方,“往那边去了。”
跟钟行的方向一致,唐祠这下不再怀疑。
钟行坐上驾驶座,“走了过久?”
“他说天还没亮就走了。”
闻言,他暗咬住后槽牙,错过了。
“唐祠上车。”
“好!”
等到他关上车门,越野一溜烟向外驶去,激起一阵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