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身,直接抄了远道,从偏僻的石板路回家。
雨天时,宗内弟子们鲜少出门,这条道又偏,是以一程路上就只他一人。不过他乐得自在。
雨珠打在身上,钻过轻薄衣襟,贴近温润的肌肤,二者温度同频,这是雨的欢迎礼,他是夏日特邀嘉宾。
容予踏进院门,手中还拿着一捧花,是方才他一路上边走边采的。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先准备去温池祛个寒,随后再去看望殷箫,然而这徒弟简直不按套路出牌,一进门就同他来了个面对面。
容予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扶住门板,小心翼翼贴着墙根准备往里走去。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儿,殷箫似是对他有感应般,从书中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院门边正准备贴着墙走的容予。
“师尊?怎么将自己弄成这样?”
容予勉强扯出一个笑,他如今的模样,简直是在用颜面扫地!
“啊……没事儿,看这雨下得挺好,想感受一下。”
殷箫常常不明白师尊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带着满不赞同的目光走进雨中,拉起容予的手腕就朝温池走去。
“诶,阿箫你不能淋雨啊,还生着病呢!”
“……慢点儿,我要挡着些雨,我的花儿……!”
温池再也不是容予口中的露天澡堂子,上方被施了一层阵法,就是为了应对雨雪天。
容予来到温池边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在周围翻翻找找,找出了一个空的酒罐子,将他采的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放了进去。
待殷箫看清那罐子里的花儿后,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师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做事太随心了。
可惜了他不知道有一种名叫“神经质”的词,不然用在容予身上恰好合适。
“师尊,你知道这黑红蓝白黄粉紫的花是什么吗?”
容予一副毋庸置疑的样子,“全都是彼岸花,无一参假。”这些可都是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的呢。
“那师尊可知它是有毒的?”
“放心,为师定是不会将它放在屋内的。”
“好。那师尊可知彼岸花生黄泉路?”
容予竖起一根手指朝他摇了摇,“它如此漂亮,凭什么就被定义是死亡、是不详?你可知它也叫‘入骨相思’吗,或许死亡只是世人强硬给它冠上的名头,你走过黄泉路吗?你亲眼看到了它生长在那儿吗?”
殷箫仔细听着,赞同地点点头,“弟子觉得师尊说的很不错。不过我有个疑问,方才师尊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都开始打腹稿了?”
容予眨眨眼,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的?而后瞬间恼羞成怒,他攥紧了拳头,“诶——我!”
容予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为师觉着你如今已然长大,是时候搬出去独立门院了。”
容予瞥了他一眼,同殷箫在一个屋檐下待了九年,早就知道什么叫做拿蛇拿七寸了。
殷箫愣神一瞬,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后怕,自此以前,他从未想过离开师尊后的光景是如何。
“不是的……对不起师尊,弟子知错了,您别赶我走。”
殷箫十一分委屈,他真没想过只跟师尊开个玩笑结果将自己搭出去的。
容予并不搭理他,端着花自顾自地朝着温池走去,留下一串湿哒哒地痕迹。
可怜殷箫当真了,像个小尾巴似的默默跟在他身后,垂头不语。
容予慵懒的靠坐在温池边,察觉到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好一会儿都不见动静,于是疑惑转头。
只见殷箫蹲在他身后,将自己的半张脸埋在臂弯中,此刻正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叫人怜惜不已。
容予心头咯噔一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殷箫摇摇头,声音从臂弯中闷闷传出,“师尊,弟子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弟子知错了,方才不该那么做的。我现在心里很难受,对不起,师尊。”说着说着,连鼻尖也染上了一点朱砂。
容予连忙正身面向他,“怎么难受了,为师刚刚就是说着玩儿的,别对不起呀。”
容予伸出手,天蚕丝织就的里衣被池水打湿变成透明色,腕上的红琉璃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指尖轻触上殷箫的眼睑。
“别哭,阿箫放心,为师赶谁都不会赶你的。”
殷箫被微凉的指尖刺激一瞬,下意识颤了颤睫毛,抬起头来,“真的吗?”
说话间,呼出的气体打在容予手腕内侧,带来酥酥的痒意。
“当然。”容予的手往下移了移,摸在他有些潮湿的衣服上,“你也淋湿了,快去换了衣服过来泡一泡吧,当心感冒了。”
“师尊一定不要赶我走。”
“当然,快去吧。”
殷箫乖巧应声,随后去了里间的更衣室中。
见他走远,容予默默往下,将半张脸闷进水中。
【系统,你的男主怎么那么脆弱,我那句话的杀伤力这么大吗?】
系统:【宿主,如果你还记得,在男主的记忆中,他是跟家人走失的,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这在他那儿或许不叫玩笑】
容予妥协:【好吧,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他从水中抬起头,扶着岸边准备起身,【我要告诉他,无论何时、何事,为师绝不会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