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回到家时,正巧看到张同从院内走出来。两个人迎面碰上,脸上均闪过一丝惊讶。
兰峰入仕多年,官至内阁首辅,现今朝堂上不少人能对他叫一声老师,但正经拜在他门下的却寥寥无几,而张同就算其中之一。
张同似乎很是着急,两个人急匆匆的相互行礼,他便钻进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林季看着他,只觉有些奇怪,但院内传来外祖咳嗽的声音,他心下一凛,顾不得追究别的,立刻跑进屋内。
“祖父!”林季推开门,看到兰峰在烧些什么。
“祖父,这……”烟尘呛了林季一脸,他咳嗽两声,赶紧把窗户打开。风一吹过,屋内空气清新了不少,也带起火盆中的残片。纸片飘到林季脚下,他捡起来,发觉是外祖前几天刚写好的对策。
那是特意给张同写的。
兰峰入仕多年,官至内阁首辅,朝中不少人能尊称他一声老师。但真正拜在他门下的,反而寥寥无几,张同就算是其中之一。
兰峰看重张同,这些年多有提携,如今他留下京城,一个是忠君,另一个就是为了他的学生。张同刚刚主事,就遇到行刺案,幽族的和谈也不顺利,兰峰怕他忙中出错,连夜写了一份“锦囊”想要交给他。
“祖父不是写了好久,怎么烧了?”林季疑惑的问。
兰峰轻轻一笑,只说:“他比我想的更有能力,做的更好。不说这个,你母亲刚来信,说已经安全到了平州,让我们莫要担心。只是你不在身边,思明那小丫头又没人盯着了。这回还是去你大舅身边,你是知道他们两个人多宠思明!”
兰英策的爱人名叫霍骅,林季叫他大舅舅。两个人没有孩子,对他们这群小辈疼爱的很。林瑜活泼嘴甜,在他们家上房揭瓦捅鸟窝他们也觉得好。
林季闭了闭眼,后悔没打包个先生一起跟过去。
“等秋闱过了,把思明送去永陵女学。”林季捏着眉心,“她好歹给我把书读完。”
兰峰哼哼的笑着,说:“她早就读完了,只是坐不住。等过去了再说吧,不愿意去也不强求,跟着你霍骅大舅舅去历练历练也行。”
“大舅舅管着平州水军,忙的要命,就别让思明去添堵了。”林季头大,说,“再说吧。祖父,我来还有别的事。行刺案查不明白,咱们也难走,我这几天可能不在家里。”
兰峰看着他,没问别的,只说:“去吧,我有你舅舅留下的人,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您多注意身体,”林季蹲在他身边,晃晃兰峰的袖子,“不说要带我去平州吃烧鹅吗?”
“记着呢。”兰峰揉揉他头发。
林季回家就是为了看看外祖,和他通个气。事情说了,他也准备离开。陈奇已经叫人去盯住了幽族使节,达利干现在被高轩带走,杜兰还在行安楼,林季想要在达利干回来之间和她见一面。
幽族内部的事情,幽族人比他们更清楚。
“思衡,”兰峰突然叫住他,“林季。”
林季回头:“祖父,怎么了?”
兰峰目光落在他身上,慈爱,不舍,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阳光洒落在林季身上,又好像释然了。
“没事,”他说,“思衡,去做吧。别为了我们,困住你自己。”
……
行安楼永远是热闹的,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达利干被高轩请去刑部,说是请,但实际上就是扣了人。那药酒一事可大可小,幽族先前因副使身亡所在和谈中占得的先机如今消失殆尽。月前石丹投靠北狄,在逐鹿与宣同不约而同的联手中落败,大伤幽族怨气,大盛若是此刻发难,他们幽族怕是无法承受着怒火。
在行安楼能花钱买到消息这件事不算秘密,达利干离开后,使团中其余的人都慌了神,现如今都聚在一处商讨对策。来大盛之前,逐鹿部首领给他们下了个死命令,他们必须拿到整个上庆口坝作为通商地,除此之外,还得让大盛皇帝给他们天璇木。
原本使团计划通过副使身亡一事向大盛讨要尚乡口岸,大盛皇帝不会允许,但也理亏,就会稍稍让步,他们借此机会,开口要上庆口坝与天璇木,幽族便能够得一时喘息。谁知道这达利干贪心不足,想要用自己的外甥女和广信侯攀亲戚,闹得现在两边不讨好。
几人越想越气,他们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的杜兰,互相使了个颜色。
“杜兰。”其中一人开口道,“正使大人在来之前,在行安楼买了消息,他打听祁嬴这件事我们都知道。”
杜兰看着众人,没有回答。
“你们知道什么?”他说,“现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若是耽误了和谈,王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不起。”
杜兰听完,盈盈一笑。
“舅父的事情,我不清楚。”她平静道,“他不会和我说这些事情,大人想必也知道。舅父只会让我练好我的舞,不要多事。”
使节一顿。
“你,你现在不要说这些,”他其实知道杜兰说的是实话,但被杜兰直白的反驳,他感觉面子上挂不住,“现在是要命的时候。”
杜兰依旧平静,她浅棕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直直的看向说话的使节,看的人心里发冷。
“那大人的意思是……”她出言询问。
就是因为想不出办法,他才会找杜兰的麻烦。使节听到这话气的差点直接跳起来,他死死盯着杜兰。
杜兰见状,轻轻笑了一声。
“我可以帮大人在行安楼打听那位祁世子的情况,舅父将人得罪狠了,我们得拿出来态度去赔罪。”她说,“大人看这样可行?”
使节没想到杜兰真能说出来什么,但仔细一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于是摆摆手,就让杜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