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进去。”谢景云道。
文韫点了点头道:“好。”
这进来后院里的光景更荒凉破败,满目四壁滋生出斑驳的青苔,潮湿的砖石缝隙间杂草丛生,盘缠的藤蔓四处横生。
文韫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粉末状药物,打开瓶盖将里面的东西倒入她随身携带的小只香炉里,随后她又拿火折子点燃了香炉。
“你还点迷香?”居十方盖住那香炉不让她点香,“你不怕到时候将我俩都迷晕了?”
文韫无语翻了道白眼:“这就是普普通通安神的香,又不是那什么有害的幻香。挺多就是让人意识不清,我是怕她到时候发现咱们在装神弄鬼,所以还是需要不能让她太清醒。”
居十方环顾左右:“李兄呢?”
文韫将火折子收了起来:“哦,他去处理一点儿小事了,叫我们别管他。哎呀,你别乱走,快回去坐着,人很快就要醒了。”
她这话就跟嘴开了光似的,话音刚落就见那倒在院里的碧云忽然身子一动,似从方才的昏迷里醒了过来,旋即便要将眼睛睁开。
他们被吓得赶紧各就各位。
“碧云!”
碧云恍惚之间听到前面惊堂木一拍,陡然阴风生起,她疑惑地抬起头随后看见四周熟悉的环境里,眼前正襟危坐着煞白凶恶的人。
“你罪孽深重!”
文韫这风扇得太用力了,险些要把他的络腮长须都吹飞了。居十方见状急忙假装清了清嗓子,暗示她收点力气。
“阎,阎王爷……”
四周灯火晦暗,风灭了好几盏烛火,破旧的门窗剧烈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碧云急忙跪倒在地,低头不敢直视阎罗的面容。
“汝所做之事,本王早已知晓。汝为一己私欲陷害原主小姐,如此蛇蝎心肠,应将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大人饶命!陷害二小姐并非民女原意!”碧云连连磕头,“是,是夫人,夫人指使民女做的!”
居十方被磕得有些心虚,回头对文韫低声道:“她这么磕我,我会不会折寿啊?”
“……闭嘴,转过去。”文韫急急给他扇了一风想把他的脸扇回去,“你能不能让她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事啊。”
居十方转过头换回那副威严不可侵犯的阎罗面相:“你说是那沈府夫人指使你做的?她为何要指使你?又指使你做什么?”
“回,回大人,我,哦,民女,民女也不知情为何夫人要如此做。民女入府时日不长,原是在夫人身边服侍,后来被指派去了二姑娘身边。夫人以我家爹娘与我那年幼的弟弟的性命相逼,要我在二姑娘平日里要喝的药里下点落回散……”
居十方回头:“落回散?”
文韫蹙眉:“一种慢性毒药。”
“你就是这么将那沈二小姐害死的吗!”
居十方将桌上的惊堂木轰然一拍。
“大人冤枉啊!我,我们只是在二姑娘药里动了点手脚,但并非要取二姑娘的性命啊!还请大人明鉴!”
碧云急急对着他们又磕了好几个头。
“夫人只是不想让二姑娘出沈府叫外人看见,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想将二姑娘关在屋里。夫,夫人确实不喜二姑娘多年,但若真要取二姑娘的性命,老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这沈二姑娘有这么见不得人吗?这十多年来还要用药将她关着?”文韫愈紧蹙眉,她拽了拽居十方宽大的阎罗袖道,“你替我问问我那日去他们沈府看诊,看的那人又是谁?”
他们之前商议过这件事情。她原脉诊的结果就是脉象平稳并无异常之处,但是此人又说这二姑娘自小体弱多病,又被她们换了药,那显然她当时把出的那正常的脉象并非本人。
“既然如此,前几日你们去回春堂找人给你们二小姐看病,竟却还找人假扮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碧云伏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原,原先沈府请的都是四诊堂的胡大夫,这胡大夫受过夫人提点有意隐瞒,老爷并不知情。但那日二姑娘突然昏倒在老爷与夫人面前,老爷下令让我们去找大夫,我们照常去四诊堂请胡大夫,但堂内的学徒却说胡大夫不在,而跑遍这全城的医馆都没看见一个大夫。夫人见状怕事情败露,便叫大,大小姐假扮……”
原来当时她号脉的是那位沈大小姐。文韫若有所思回忆起那日她在回春堂却被拉去沈府问诊的场景。当时因隔着层纱幔,她没看清那榻上人的容貌。
这么说来那时这沈夫人面上虽温煦笑着,但手却绞着玉帕又好像紧张得很。而结束的时候她身边的管家娘子还特意领她出去,引她再将那脉诊结果亲自与那被瞒在鼓里不知情的沈老爷说一遍。
而更重要的是那诊金。原来不仅全是诊金,里面还有给她的封口费,难怪那么丰厚,她还真以为是他沈府富得流油出手这么阔绰。
“问青雨。”文韫低声道。
“咳!那青雨之死可与你有关?”
高堂之上居十方有模有样拿起旁边的八卦图翻阅起来,碧云以为他翻的是那地府的生死簿,急忙将头低了下去。
“青、青雨,回大人,民,民女真的不知道……青雨在二姑娘身边待的时间比民女要长,她,她也拿了夫人给的身契……我也是方才才听闻她竟投井……随二姑娘去了……”
文韫道:“这青雨也是沈夫人那边的人吗?”
居十方重复:“这青雨也是沈夫人那边的人吗?”
“民女不知……”
居十方怒拍惊堂木佯装喝道:“那你还知道什么?”
文韫急忙拉住他:“你别自我发挥!”
碧云被吓得长跪不起:“民,民女知道的都已经全都和大人交代了,其他的民女真的不知情!民女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大人能饶民女一命!民女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错事了!”
文韫若有所思。
“下一个还要问啥?”
这回居十方倒听话问她的指令。
“……”
但现在能问的也确实都问过了。
“可以了,收尾吧。”她低声道,但很快又犯了难,“但这尾又要怎么收,难道又往她脖子上咔嚓来一掌?”
文韫环顾四周发现谢景云还没有回来,如今这劈掌的人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哎呀,不就往她脖子后面劈一道吗。”
说罢居十方拢了拢袖起身,碧云还跪伏在地没敢抬头,他走上前,眼疾手快一掌劈在对方脖子上,碧云梅开二度又昏了过去。
“喏,这掌我也会劈。”
文韫见状点了点头,居十方以为她是被自己迷倒了,还没开始嘚瑟,却见她走到自己身边,抬起手比划着就要去劈他的脖子。
“你,你?”
你干嘛。
“我只是在想这招式是不是人人都行。”
居十方:“……”
文韫将手收了回去,环顾周围蹙眉道:“李筠他怎么还没回来。”
“那是不是不能请我去矾楼了。”
“什么楼?”
“你不是说我把事情办妥了,就请我去浔阳最贵的酒楼吃饭吗。喏,我这如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你当时诊的是那沈大小姐,这沈夫人不喜欢那二小姐,成天给她灌药让她下不了榻,而那沈老爷也是个心大的,宅院里就这点儿事也还不知道。如今问出这么多信息,够你们查案了吧。”
文韫觉得他说得有理。她掏出自己的钱囊:“那我请你去吃。”
“唉,算了,”居十方将那倒在地的碧云挪在那门边扶正,然后搭过文韫的肩将她往门外引道,“吃姑娘家的多没意思。”
“这会儿正好李兄不在,”文韫被他强行推着往前走,“我呢,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