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韫闻声转头,随后便看见门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位身着素衣,但面色沉稳的老者。
“哦?徐掌家啊。”看清来人的裴珏兴致缺缺挪开了眼,“哪阵风将您给吹来了?是堂里那位老爷子又有什么吩咐了吗。”
眼前这位被唤作徐掌家的老者对裴珏恭敬行了礼道:“老爷确有要事急令老奴禀报小主。南陵那边的贵人方才来了信……”
随后他上前屈身低语,却看裴珏逐渐敛了笑意:“说要抓他的人是他,如今说不抓的又是他,他是真觉着我很闲了是吗。”
那些随从见情势不对,急忙松了文韫。文韫揉着被抓得生疼的手腕,还云里雾里看着眼前气氛微妙得似放把火便要全烧了起来的局势,忽然与那位徐掌事对上了目光。
裴珏摔门而走。
“李公子,”徐掌事先对谢景云恭敬行了一礼,随后对文韫也行了一礼道,“这位姑娘,我家少主性子急,说话行事直来直往惯了,但绝无恶意,还请两位小主海涵。”
文韫:“……”
你家少主刚才为了封口,都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了,我小命都差点快没了,还绝无恶意呢。
“二位舟车劳顿,又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老爷心里羞愧难当。”毫不知情的徐掌事恭敬继续道,“既然来了浔阳,便是浔阳的贵客,老爷在前堂备了宴席,为两位小主接风,还请两位小主随老奴移步前堂。”
谢景云回礼道:“接风就不必了。裴员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承蒙贵府这些时日的关照,我们也该走了。”
徐掌事面露难色道:“二位昨日才来的府上,才待了一晚,怎么这么着急要走,还是再在府上多留几日吧。”
“你的烧还未退,”文韫蹙眉低声驳道,“伤也还没好完全,要走去哪里?”
谢景云似垂眸瞥了眼她,面色波澜不惊忽然道:“你方才说,你师父留给你的信笺,被你落在原先那家客栈了对吧。”
“啊?”文韫觉得莫名其妙,“你不会是高烧烧糊涂了吧,我师父什么时候……”
“多谢贵府昨日的热情款待。”文韫忽然换了副脸色,对徐掌事躬身虚行了礼道,“员外的接风宴理应我们该去捧个场,但确实是我们二人这身上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急着要做。”
“这……”
“我们原是奉师命前往京城造访贵人,风餐露宿多日,人困马乏,途经贵地便落了脚歇息,无意卷进贵府之间的风波。”文韫故作为难道,“耽误了这么多时日,如今也该重新上路了。实在是家师催得急,恐不能亲自与员外道别,还须劳烦徐掌事与你家老爷为我二人解释一二。”
文韫回头发现谢景云低头在闷笑。
“你笑什么?”她蹙眉低言道。
“我看你才是倚官挟势。”
徐掌事闻言也只能叹气作罢:“既然两位小主去意已决,老奴也不好再作强留。不过也请公子姑娘放心,老爷那边我自然会完整传达二位的意思。”
“多谢公公。”文韫要送人离开,却被阻止:“小主请留步,”徐掌事恭敬道,“老奴自己走便好。”
老者将门合了上。
“这徐掌事究竟说了什么?”文韫随即回头问谢景云道,“怎么那裴珏听完那么生气,就这么放过我们走了?”
“他生气了吗。”
“……”
她正想怼他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后来想了想他确实是在说瞎话。
文韫没有理他继续道:“他方才走前不是还骂他爹喜怒无常吗,昨日也是如此。此前坊间都在传这裴家父子关系不和,老子恨铁不成钢,而小子又觉着老子管得太多,如今与他撕破了脸,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
“看来这坊间传言也有待考究。”谢景云不以为然,“既然不和,昨日地牢二人就不会有来有回唱双簧似的将我们带到这里来,方才这位裴家小少主也不会这么招摇,就要将我们抓回去给他爹审问。”
文韫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演给我们看?但是你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人父子俩究竟和还是不和,你也这么清楚?”
谢景云挪开了眼:“所见即所得。”
但话又说了回来。
“昨日你在地牢那么一说,地牢出来他们又这么待我们,我原先还真以为他们昨日已经知道了我们不是李家的人。虽然嘴上尊称着你李公子我文姑娘,但话里行间却是无时无刻不是在有意试探我们。”
窗没有关紧,临近的一扇窗被风吹开来,冷冽的寒风陡然从窗缝子里全灌了进来,文韫被吹得浑身打了一激灵。
“但今日又设了这什么接风宴,连这府上的掌家对我们的态度都这么恭敬,怎么感觉今日他们又忽然相信你是李家的人了……还是说,难不成这宴其实是什么鸿门宴?”
“你这么好奇,”谢景云淡道,“刚才人还在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人家?”
文韫觉得有病:“我哪里敢问?别怕人到时候真以为我居心不良了。不过我那时倒还真想问他那位沈二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她正色道,“我那日去回春堂,张大夫不在,随后我被沈府的人拉去给她们家的小姐问诊,当时诊的就是这位沈二小姐。”
“哦?这么巧吗。”
“对啊。”文韫拢了衣襟,上前将窗关了紧,“但这巧得反倒让我觉得蹊跷。”
随后她弯腰拾起昨夜焦头烂额扔在地上的医书,将他们全都抱在怀里,忽然觉得心里才算有了踏实的底。
“其实近日这浔阳里发生的事情我都觉得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蹊跷。”
“譬如这沈二小姐的失踪,”文韫面色凝重道,“你说过另有真凶,但如今这真凶没有任何线索,而之前失踪的那些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但那裴珏却说昨日夜里她……死在了河里。”
“但这就更能确信,”谢景云高坐在榻,运筹帷幄,“确实另有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