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此刻的唐栀俨然扮成了桃红楼内女子的样貌,不但抹了白面涂了胭脂,彻底换了身行头,头上还簪着朵梨花——
不过,这梨花,是他自己要求的。
毕竟一个大男人到二楼,定然会引起周遭富贾贵客的警惕。这桃红楼,可不单单是游乐坊。这里不但金碧辉煌、歌舞升平,装潢还价值不菲、颇有格调,一看就是出自大师手笔;
除此之外,此处四海英杰齐聚,九州豪客共赏,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个风声汇集之地——
多少风媒挤破脑袋想进来打探,可最终都被一一赶了出去。
唯有打扮成桃红楼女子,方能不引起他人注意——当然,这是桃红楼那几位给出的主意及解释。
不过,唐栀既有着这与生俱来的美貌,自然是做男做女都免不得成为焦点所在,但也不至于让外人识别不出性别,她们只好另给他戴上面纱,一齐前往二楼。
之后的计划是小心穿过那挤满人的大厅,再迅速穿过走廊抵达那偏僻的杂物房。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正当几人总算将从大厅侧边溜到走廊之时,队伍中间的唐栀因身高太过显眼,不幸被一位肥头大耳、油光四射的富商注意到了,他架着一只腿坐在摆满酒水的案前,色-眯-眯地说道:
“哟,这位小娘子,这二楼的每位娘子我都认得,像你这么高的,倒是第一次见。新来的?”
唐栀不敢擅自出声,若是让人察觉出异样,且此事被闹大了,桃红楼的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于是他充耳不闻,保持缄默。
队伍最后边的药娘不敢怠慢这位贵客,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是,王公子,还望莫要责怪,这娘子还未教导,我们正要带她去学学楼里的规矩呢。”
“哦?你倒是让她把面纱摘掉,说几句话听听,也好让小爷我提前尝尝鲜嘛。”
阿蝶听后顿时来了火,想冲上前撂倒他,而药娘伸手拦住他,继续温声说道:
“王公子,在楼内教导结束之前,是不得见客的,这是我们桃红楼的规矩,还望您谅解。”
“规矩?哼,小爷我就是规矩!看我这就把这鲜货的面纱扯下来!”这位王公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浑身带着酒气,快步朝不远处的唐栀走去。
众人一时慌了神。按照她们的身手,定然三下两除二就能将这空有脂肪的王公子解决。但楼内有规定,不得对客人出手。桃红楼的几人只好按捺住内心的不满与愤怒,在他出手前,迅速挡在唐栀身前。
而唐栀也不敢轻举妄动,用手紧紧护住面纱。那王公子也是不含糊,直接一脚踹在了挡在正中-央的阿蝶身上——
“不男不女的东西,小爷我看着你就来气,还不快给我让开?挡到小爷的路,我看你会是什么下场!”
阿蝶虽在怒火喷发的边缘,但楼内规矩森严,就是咬碎牙齿也得将这口恶气吞了入肚。
可谁料这王公子见阿蝶还是如此坚定地挡在这面纱美人跟前,不让路,也不反抗,这好胜心更起,竟一脚踢到阿蝶的要害——
“啊!”阿蝶不禁出声痛呼,整个身体蜷缩下去,而这也给王公子打开了个能直接伸手碰到面纱的空隙。
就在王公子的手即将触碰到面纱之际,一个富有威严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喝住了这即将得手的王公子:
“住手。”
众多在场看戏的客人惊呼:“玉老板?”
唐栀定睛一看,这玉老板竟不知何时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两位拔剑出鞘的紫衣侍卫。
她一出场,全场都顿时噤若寒蝉,这王公子也被这架势震住了——毕竟连京城的傻子都知道,惹谁都惹不得这玉老板啊!于是他默默将举起的手放下,尴尬地笑笑:
“嘿嘿,玉老板,我只是想看看这位娘子芳容罢了。”
玉老板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她冷冷道:
“王公子,看来我们这桃红楼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您是聪明人,定然知道我此话意在何处,我们也不必将局面闹得更加难看。”
那王公子听罢,顿时醒了酒,既羞又恼,欲开口反驳,而玉老板自然不给他这机会:
“您不必开尊口。我记得你到这二楼,也不过三日,竟摆起了如此架子,实在令人感慨万分,相信您在他处也一定能大有所为。
“至于您在桃红楼的花销,皆记录在案,不日清点之后便将尽数奉还。我记得,您是将父亲的遗产变卖后才有这一笔钱吧?其中不少还被你赌博输了去,如今还有不少债主堵在你家祖宅前——这也是您这三日有大半时间待在此处的原因吧?
“呵,我们桃红楼,也算仁至义尽,不但不与您计较你坏我规矩、辱我姑娘之事,还顺带解您燃眉之急,望王公子您不要不识好人心。”
王公子丢脸到家,气急败坏地挑了桌上一盏自认为便宜的茶杯砸了,愤愤放下狠话:
“你们给我等着!”随后转身,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潇洒离去。
玉老板低声对身旁的侍卫说道:
“一盏青泉镇圆口青瓷茶杯,一百两,记得往他账上扣上。还有,你去把他身上的玉牌给我收回来,让这种下流货色戴着招摇过市,实在是丢人现眼。”
片刻之后,舞池中一位带着官帽的大人大声喊道:
“好了,诸位,中场戏结束了!接着奏乐!”
随后琵琶声起,随后是琴声、鼓声……而这位大人随着乐声扭动,舞姿妖娆,甚至不输边上的舞者。
这大厅内,又恢复到平日里的繁荣景象。
众人总算得以脱身,而玉老板一边护送众人到杂物房门口,一边似笑非笑地端详着唐栀这副扮相:
“当初你娘和我说,这二楼设计得不合理,我还不信;哼,如今看来,又给她说中了。下次得请工匠将这条走廊的尽头也开个口。”
“另外,你这模样,还真是和你娘当初一模一样了……嗯,甚是不错——不枉我让她们几个哄骗你穿上。”
唐栀经刚才一遭,只敢用无比微笑的音量说话,他满脸困惑,单纯得像只误入狼群的羊羔:
“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