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彧。”
“啊?”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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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宿舍窄小,段愁一进去就恍惚地坐在床上,用力揉了揉脸。
裴禹呈和自己亲手签下的合约,交替在脑海里复现。
过了会儿,他打开背包,掏出手机,长按。
却是啪嗒一声,设备从掌间滑落,掉在地上。
17岁时,段愁左手遭遇严重的韧带断裂损伤,在医院简单治疗后,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今天拿着平板忙碌一天,此刻哪怕是长按这样的力气,竟然都难以积攒。
段愁改用右手捡。
屏幕照亮到他的脸,显得过分冰冷。
其实王总猜得没错,他一早就有傍大款的野心。
王总是他好不容易遇到的资本家,他故意接近,以当跳板。
而跳板想直接把他推给更有权势的人,他自然甘之如饴。
他自认对金主是百分百无要求。
却还是出现个人,在那百分百之外。
段愁不是没想过所谓的顶级高富帅里,会有裴禹呈的名字。
只是从未觉得裴禹呈会与这种交易产生联系。
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知道,王总拍马屁拟定的协议,不见得具有严格意义的法律效力。主要还是高位者强权之下对他这种平头老百姓的压制和威慑。
毕竟是他亲手签的字,流程算是你情我愿,如果他中途反悔,那不仅是违约,更是彻底的得罪。
得罪王总不说,得罪了如今如此众星捧月的裴总,那他就别指望以后还能找到其他往上爬的路了。
但是。
他可以毫无负担地满足甲方的要求,花甲方的钱,被甲方利用也利用甲方。
而当这个甲方替换成裴禹呈的名字,一切就显得格外怪异,让他犹豫不安。
段愁右手握着手机,拇指缓慢刮着屏幕边缘。
手机振动了起来,消息相继弹出。段愁点开微信,查看置顶段忧发来的消息。
【哥,老师说只剩一个月,晚上可以回去复习了,所以现在寝室就我一个人了,爽死!你面试什么时候结束呀,希望你能拿到Offer[拳头]】
【有按时吃药,特此报告】
她发了张照片,段愁点开他即将高考的妹妹清丽漂亮的自拍,勾了勾嘴角。认真回复后,又点进【李老师】的聊天框。
【林先生,这两个月林尤已经没有自厌倾向了,学习状态也还不错,不过听室友反馈,晚上还是时不时会哭。】
段愁刚还挺温柔的神情瞬间闪过一丝阴戾。
【了解了,辛苦李老师。】他打完字,站起身。
游轮摇摇晃晃的,这儿自然不像豪华套房那样舒适。段愁推开小小的舷窗罩,只有一堵墙。服务人员没有海景房。
恍惚的神情已经不在了,只是看了下微信,段愁已经清醒了过来。
刚刚的纠结是多么蠢,哪怕是裴禹呈,也不应该是他犹豫的理由。
固然场景很难堪窘迫,他有重重羞耻和错愕。但既在合约中,他好好履行就是。
况且。
“理论上七年就是认不出来的。”段愁喃喃自语,
“可是我没摘下面具他就知道是我。”
况且他不要脸,又莫名其妙轻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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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循指令,段愁很快就回到了裴禹呈房间。
坐在面着窗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倾听海浪的声音。
听到十一点,甲方回来了。
段愁看见裴禹呈带上门,察觉自己皮肤瞬间紧绷了起来。
不一样的。
深夜的裴禹呈和自己,都处在一个明显不一样的、更凝固的氛围。
好在裴禹呈的冷漠还是一如既往。
他扫了眼段愁的衣服,深更半夜了这人竟还穿着他那套PA制服,那格外显臀和腿型的裤子,皱着眉:
“衣服都不知道换一下?”
段愁揣摩他这话的深意,听到裴禹呈又讥讽:“你待会儿有本事就这么睡。”便明白了。
他仿佛被棍子敲了下,慢慢说:“我马上去洗澡,裴总。”
裴禹呈转身就走:“我管你洗不洗。”
每位宾客的套房都至少配有客卧——可能就是考虑到有大佬喜欢留人或留情的问题,裴禹呈的房间甚至还要会客厅和办公房。
段愁在客卧洗过澡后就一直待在那里,等待召唤。
没过多久,他就察觉到裴禹呈出了主卧。
却只是停在了会客厅。
几分钟后,段愁听到了电视的声音。
并不是一出来就打开电视,还是坐了一会儿才开,且这么响,说明他是借此来催自己——段愁得出这个结论,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他还是没戴外机,用半边听力感受海水和电视广告缠在一起的声音。
裴禹呈敞腿坐在沙发上,浴袍系得挺紧。
但毕竟是浴袍,依稀能看到胸肌的轮廓。
头发都还有些湿,凌乱地往后赶着,眉眼倦懒,又过分清晰浓郁。
段愁心跳快了起来,鬼使神差想起四岁第一次参加钢琴比赛的心情。
他很紧张,但好像又不仅仅是紧张,步伐也并不迟疑,坚定坦然。
会客厅铺着很大的绒毯,段愁赤脚踩上。
裴禹呈的目光从他脚踝往上移,瞳色在夜晚深不可测,就像窗外的海。
“来干什么。”
这问句太过废话,所以是一种引导吗。段愁没有经验,23岁的裴禹呈嗓音又是过于蛊惑的低,他不算特别听得清。
就自己在脑海里又重复了几遍。来干什么,该干什么。他想起之前做的准备,想起王总强调的,如何取悦一个手控大佬。
裴禹呈坐正了些:“听不见?”
段愁看着裴禹呈敞开幅度更大的两条长腿,肌肉线条性感,浴袍半遮不遮。
睫毛簌簌抖起来,他轻声回:“听见了,裴总。”
于是绒毯发出轻微的声音。
裴禹呈目视段愁向自己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