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里沉闷的应声,陈最没有立刻进来,他在门外说,“现在已经申时了,我估摸着你们该醒了,便让厨房做了点吃的。”
沈月林躺得舒坦,一时还不想起,他看着黎长风摇了摇头。
黎长风转头回道,“先放门口罢。”
“沈州牧黎将军,在我府中请不必客气,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门外传来放置食盒的声音,陈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竟然已经申时了,我还当是天色不好。”沈月林小声叹道,他以为自己没睡多久,不刻意去想也还好,一想沈月林便觉得自己睡得累了,他翻个身想要坐起,起了一半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沈月林忘了自己腹上还有伤。
黎长风伸手撑住沈月林的后腰让他靠在自己掌上缓劲,“再躺一会儿也无妨,又没什么要紧事。”
掌心传来温热,烙得沈月林后腰有点痒,他坐稳了才说,“躺多了反而更乏,我想趁着天光去院里走走。”
“先吃两口东西,吃完我陪你一起。”黎长风一骨碌坐起身,他给沈月林递来衣裳,自己披着里衣去开门。
外袍上血迹斑斓,大片的焦黄盖住了原本的天青色,沈月林手指摩挲着焦黑卷边的衣摆,满眼可惜,这件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不穿那件了,陈最给准备了新衣裳。”黎长风把食盒放在榻桌上,手里还拿着两件新的外袍。
“看陈最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思还挺细。”沈月林不禁夸赞起来,他方才还在愁自己这次来柳西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黎长风原本穿的外袍被狼抓得稀烂,他来时路过云州没来得及换掉,如今再看真的不堪入目,黎长风没想到陈最也给他准备了衣裳,但他听不得沈月林夸别人。
“你这次为了帮他差点儿把命搭进去,虽说陈最那孩子知恩图报,倒也不至于让你这番夸。”
陈最给准备的两件外袍,一件是月白色,一件是冬青色,看大小,月白色的应该是给沈月林的,丝绸面料柔软顺滑,样式大方,颜色也选到了沈月林心坎儿里。
沈月林心里开心,语气难掩笑意,“屹川,你都知道他是孩子了,怎么还吃醋?”
黎长风笑着不答,沈月林如今能跟他说笑,说明精神头不错,食盒上下两层装满了热乎的饭菜,黎长风把饭菜在榻桌上摆好,沈月林也穿好了衣裳,两人坐在榻上,就着窗外的暮色,吃了个滚饱。
暮色渐褪,周围愈发暗淡,沈月林在墨绿色的院里慢慢地走,他突然问了一句,“屹川,你觉得,陈最有没有可能是中原的下一任皇帝?”
小径狭窄只容一人,黎长风跟在沈月林身后一步之外,子安还是太瘦了,黎长风看着沈月林瘦弱的肩,说道,“陈最连庶出都不算,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但如今老皇帝膝下无子,皇脉中只有陈最与老皇帝血缘最深,这样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月林从来不关心朝中之事,他如今突然这么问,定是有人与他提起了,黎长风问,“子安,你听谁说的?”
沈月林不想再走,但一时也不想回屋,他扶着黎长风的胳膊坐在了檐下的台阶上,阶下石砖布满苔藓,沈月林目光注意到了面前一株不认识的草,语气平静缓慢,“赵白死前同我说了好多,如今老皇帝时日无多,中原无后主,他欲等老皇帝死后挟持陈最号令中原,所以我才起了心要杀他。”
“子安,赵白作恶多端,你不杀他,也会有别人要杀他,你为中原除了一个后患。”黎长风坐在沈月林身旁,他只会说一些直白的话为沈月林宽心。
眼前浓绿暗沉的小院被月光揉得清亮柔和,沈月林抬头望,今日既望,皓月千里,他心中突然升出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