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核心院落的小屋里,徙倚和滩涂架好了大锅。
锅刚被雨淋过。
装暖岩的桶也是。
名叫“尖锐炊烟”的金色暖岩承接了锅底滴下的水,滋滋作响。
今天他们在这值班。
关于在核心院落值班这件事,徙倚最期待的就是在小院露天涮肉这个环节。
她刚来蓝树驿站那晚就注意到了。人们在篱笆后的屋宅前将花穗、肉片和菜叶丢进锅里,白色水雾飘出锅口,草叶在各个方向摇落。
他们可以一边吃一边对穿过篱笆小路的人们打招呼,有时候还能拎几个过来一起吃。
现在天天下雨,这顿饭只能在小屋里吃了。
莴梨叶先熟了。
徙倚很饿,想捞一片出来垫垫。
她满地乱摸,又打开橱子翻腾,都没找到辣椒油。
滩涂也很爱吃辣。
他也哪都没翻到,“完了,不会落在露天架子上了吧……”
“不可能吧!”
徙倚一时不愿接受这种事,
“谁会糊涂到这个地步啊……”
“呜,那就只能吃麻汁的了……”
滩涂碎碎念着摸到屋门,推开走了出去。
徙倚听着雨声坐了一会儿。
她心想,没有就没有,与其抗拒和郁闷,不如顺其自然。
她还想,滩涂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她一推门,屋里地砖上就多了块红亮方格。
是天光打在地上。
天上现在是不均匀的红与白,像是浓淡不一的数层云片贴在一个发光的白色平面上。
这使得天空不再像天空。
天空本是空旷无限的,此刻像被有形之物塞满。
屏障森林又在保护驿站了。
在这里看不见沉寂牧人。
太远了。
但徙倚和滩涂都看见,越过无数摇曳着的草木梢头,像光也像火的蓝紫色能量流钻上天空,汇聚成闪光的风。
高天上,巨大的发光森林幻象一闪一闪。
滩涂目不转睛地看着。
徙倚连忙拉他,“回屋,水开了。”
“你看……”
滩涂头也不回,胳膊坚决垂在身体两侧,
“这也太好看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只剩雨水的辣椒瓶。
他恍惚得好像马上就拿不住。
徙倚怕他是已经被吓傻了,就大声招呼,
“回去啦,你闻见香味了吗?”
滩涂望向她。
对视上之后,徙倚勉强能确定他的精神状况似乎还在正常人的范畴,只不过是和平常的他自己比有些怪异。
“很壮丽。那些森林。”
他说,
“那就是在保护着我们的树吧?沉寂牧人……”
“是。”徙倚狐疑地回答,“你——你没事吧?”
“我只是觉得很震撼。”滩涂说,“我从没见它们这个样子。也想象不到……”
看上去好像挺正常的。
徙倚想了想,“那我带你去兔苏地看看吧。”
那边视野开阔,离沉寂牧人树林也更近。
滩涂跟着徙倚回小屋,披上阔叶衣、套紧靴子,拿了伞走出去。
彩虹弧又升起来了。
他们正经过水塘环带,滩涂“哇”了一声,看得挪不动腿。
徙倚不那么担心他了,站在领先半步的地方微笑着看他。
彩虹升到最高,扩散到最大,不见了。
滩涂瞪大眼睛,又使劲揉揉眼。
“没事的。它把我们都罩住了。”徙倚笑着说。
滩涂好像又想挖挖耳朵了,“什么?”
“罩住。”徙倚重复,“它是个罩子,不是一座拱桥。”
他们又到兔苏地和果树林转悠。
徙倚其实带他走进屏障树林了。
但他不敢在那多待。
毕竟那里离那最神圣最强大的力量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