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楠山脉和赴昇山脉那边都有乌云。
夷则雪山没有。
竟然不是往南去的。
看来傻姑娘这次动了点脑子,没有那么呆头呆脑地直愣愣地想事情。
南边的夷则氏族,有绝宴尊者守护着。
很明显,是北边千千万万个领地更急需荒之烟火。
那么,雨火会先去汉楠山脉还是赴昇山脉呢?
徙倚猜是赴昇山脉。
雨火没走过通往汉楠山脉的路。说不定她都没见过汉楠山脉,更别说知道它在哪个方向。
至于赴昇山脉,上次她俩遭遇半存时远远地看了一眼,还见到了山上的荒之烟火。
徙倚朝着赴昇山脉的光点一路飞行。
农神座的七颗星粗略围成环状,照耀她的后背。木筏座停在天河边。大地上夏花全开了,树梢之上连晚风都是甜蜜的。
此夜正如同江葭最喜欢的那种金玫瑰。
然而徙倚和萤跳全力赶路,就像有意要破坏这样的静谧。
徙倚在驿站忙了一天,头发上结着的草和土块同头发一起向后翻飞,金黄的双眼既锐亮又满是阴鸷。
农神座的星光与玫瑰晚风一起轻抚着她,她却紧紧俯身,绷在时音鸟脖子后,仿佛正在遭遇狂风吹打。
她像星空下的一只猛禽,燃烧着的一把空气。
原野上大小聚落的火光如点如链。
那里的人们在吃饭,在说笑,在跳舞,或者在吵架。萤跳飞越过它们,也飞越过暗色的森林。
风更凉了。
徙倚和萤跳像一头扎进了冰块。
前方,和缓的夏夜微风开始变异,徙倚的耳朵上就像扣了两只喧嚣的酒杯。
云彩变厚,好像大堆茫茫的灰。
这灰尘之山逆着徙倚飞的很快。
其实是徙倚逆着它们飞的很快。
斜斜的小雨点像轻捷的羽箭。
徙倚终于稍稍舒了口气。
追上雨,就代表快要追上雨火了。
更大的雨点劈下来,随后是雨块。
滚雷连绵近在耳畔,电光既尖锐又幽深。
说不害怕,其实是逞强。
徙倚眼里倒映前路上的暴风雨。
真的要一头冲进去吗?
大风来自头顶那拥有无限厚度与重量的宇宙。
倘若这里有树,定然要摇晃出那副仿佛马上就被连根拔起的样子。
然而在此刻暴雨中,徙倚看不见树也看不见地面了。
萤跳飞得东倒西歪。
它或许哀鸣了一声,或许一声不吭。
徙倚分不清楚毕。
竟风雨声吵得她的耳朵就像被罩上了沸水锅。
她自己旅行时如果遇见这样的天,是会躲躲风头的。
此刻,又怎么可能躲呢。
风忽然小了。
也许附近一带的头顶上有天气山守护,也许有某处过路的西尔芙,或者护送旅者的天候师,维持了一小段路的安全和缓。
徙倚和萤跳闯进那片空间,往下看,看到朦胧的灯火和昏蓝的光带。
是洛芙诺大道。
萤跳慢慢挥翅,在缓和了的风雨中悬浮,湿漉漉地狼狈着偏过头,但是有礼貌地叫了一声。
也许它是在问徙倚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啊,这会降落在洛芙诺大道上的话,应该可以避开暴雨,也远离了危险。
在那里等云彩走,等雨停,就可以回驿站了。
但,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徙倚让萤跳穿过这片宁静祥和的小小天地继续往前飞。
那只好鸟,有些不情愿。
梦魇般的聒噪又回来了,她俩很快就被劈头盖脸淋了个透。
风就像具有了实体一般,像山崩,铺天盖地的砸下来。
明明是在空中飞,却像在走山路。
是比山路更险峻的洪水路。
她俩抱着头倒悬了一圈,折断的树枝从身边甩了过去,消失在漆黑的雨帘。
在漆黑的宇宙中,看不见荒之烟火,也看不见天和地。
远处倒是还有一点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