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烟河比徙倚年长四岁。
她们蹲在帐篷下,在师长的冷峻注视下用带尖顶的石锥和带棘刺的圆石块排兵布阵。
徙倚比烟河矮一点,能在刀剑对立上打败她,从未在沙盘上占过一点便宜。
输了的人免不了斥责和惩罚。年长的莱尔达战士很拿输赢当回事儿,她们两个也不得全力以赴。
自幼,在血亲之间,尖锐而富有压迫性的竞争就真切存在。
即便如此,她们之间也没建立起非争个你死我活不可的关系,因为她们还要在多人战斗演练中联手。
徙倚是烟河最忠诚的伙伴,烟河是徙倚最信赖的盟友和引导者。
烟河十四岁、徙倚十岁时,一列从东北方来的骑士开始了春季巡礼。
他们坐在空气鱼背上,飞到南疆就降落。
“我们的名字是‘贤者之心’!”这些高大、挺拔的战士在烈烈寒风中展开一面灰绿色的旗帜,“‘贤者之心’是我们家乡的一种俊美的树!亲爱的、俊美的南疆勇者们,快来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去北方吧,那里正需要你们!”
烟河搂着徙倚,站在骑士们面前仰望他们,大声问,“你们从哪儿来?”
“我健壮、年轻的朋友!”骑士也大声呼唤她和回复她,“我们从东方的丰收森林来!你是夷则族,我们是青梢族!”
还有许多骑士也自报着同样的出身。
但另有一人喊,“我是来自白鸦氏族的人类!”
还有人说,“我是北方来的鲛人!”
骑士团在夷则山南驻扎下来。
正如他们说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来自东方的丰收森林,其他成员则是与他们志同道合的异族人。
他们一路巡礼,汇合越来越多的人众,途径夷则山南,将来会到北方参加“行动”——他们说的是“行动”,而不是“战争”,但山南的大家都觉得这两个词差不多。
(3)
按今天的标准看,烟河在容貌和心智上仍属少年,在那个年代,却已算得上成年人。
她擦亮长柄矛和弯刀,背上箭袋和鸦口弓,顺理成章地成为那支对抗半存和游荡在荒野上为商人旅者保驾护航的队伍的一员。
大队启程时,烟河在“贤者之心”队列里驾着她年轻的时音鸟,她妹妹追到成群结队地壮汉与健妇中,好像一片随时会被一脚踩扁的鸟羽。
“你好好看看我,好好送送我!”
烟河在鞍座上俯身趴下跟徙倚说话,
“我再回来,怎么不得两年三载!你就这么臭着脸,连‘再会’都不跟我讲?”
“你又不等我!”
徙倚站在鸟足旁,死死地拽着她能够得着的那一小段缰绳,
“你什么都不等我,我没话跟你说!”
“你气什么?”
烟河低声嘶哑地笑,把她扯到鞍座上,轻轻踢靴刺,让这只鸟带着她们略微腾起,原地轻快打转,
“你把刀磨快,把沙盘下好,用不了几年就能过来追我。到时候我回来接你。你还气不?”
“我不受蒙骗。”徙倚紧皱眉头,“你长我四岁。再等个四年我才成年。到时候你指不定死在哪个地方了!”
“你才随便横死!”烟河坐在她身后,照着她后脑勺拍一巴掌。“四年,不至于这么慢。两年,最多两年,你就能当‘贤者之心’。藜露才十二岁,他爹妈也让他跟我们一块走了。到时候你也能。”
徙倚高兴起来,迎着糊在脸上的碎雪碴咧开嘴,“行!”
烟河把她放下鞍座,让她自己钻过队列回到族人中间。
徙倚很快就溜回去跟双亲和祖辈站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