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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想揍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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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轻呵一声、沉吟微笑,面上慈爱之色伴随喜悦的薄红徐徐展现,望之人色充溢,温润非常。

她双手扶案,自座上起身,雪色喜纹之袍在她身上顺滑垂下,如盛大演出的圆满落幕,金银色线上细微的凸起、无处不正发出璀璨的闪亮,如同星星、在纯净美妙的灿烂神空之上漫天烁光:

“今有喜事。

陛下与本宫夙愿得偿——

本宫生来体寒,气血不足、素质虚弱,虽得陛下圣宠隆荡、却憾未能为陛下延绵盛花血脉,幸得御医院良医调养三年,如今,皇裔终有继嗣。

依陛下所言,十年征战四海、为社稷操劳久矣。值此大战之际、天降鸿喜助我盛花,此后陛下与本宫终可心安、得以筹身后事。”

殿中悄然无声。

只明了一切的白杉生,他望着在上莞尔、形单影只的殿下,心胸中感伤渗出逐渐涌动成波,目色渐渐含上轻悲、鼻间呼出长长的怆叹之气——

陛下奔波马上,身在极西,怎可能下此诏喻?

是殿下,在得知自己身怀皇嗣那一刻、立即兴冲冲想到了修设皇陵。

这一件,分明是告知千里之外的陛下,若陛下得知储君怀嗣,仍然不归、只求身死,她也必要着人从沙场将她捡回、裹尸安葬于皇陵之中。

这一举,更告诉陛下,此后殿下之身虽在人世抚养教导盛花血脉,但与陛下以情义相连的心,却在她入葬的那一天,就将合棺同去。

若陛下视死如归,殿下亦无惧。

她会热切坚定地将彼归之黄土、视为己身的心安之乡。

这二人之情,已突破人世茫茫光尘所能承载的极限,待历经过万古后,天地相合、此世倾塌时,怕是也难以泯灭半分。

……

窗外冬阳晴好,御兽场茶厅内、一羽无忧的金丝小雀发出同样晴朗的欢叫,它以嫩红纤细的小爪在三千肩头细密踩踏、抓握,横走去三千耳边。

——这便是天母册封仪式上、那羽盘旋二人身侧的“神鸟”,本是天官秘密豢养驯服的小宠,现下养在御兽场中、已经有些时日了。

虽然机灵到能配合天官做一场完美的表演,那小黑眼睛里,还是不存在所谓思想复杂的内容物。

这样天真无惧的眼睛瞧了一会儿三千的侧颜,而后大胆抬喙、去啄了啄她流动光泽的眼镜框,嘴下发出欢快的笃笃声。

素环脸上流露出慌乱神情,恐怕小雀啄伤了三千的眼睛,小手已抬起来随时准备将它驱走了。

而三千则勾唇以对、任由它闹。

小雀未得到这“庞然巨物”的反应,一时转头拍扇翅膀、飞去窗边悬挂的金丝笼中饮水。小禽小兽之行为,大抵遵循自然之力的流动,一举一动都是自得其悦。

三千手攀窗棱,眼睛望向冬日泛黄的草坡上、蓝天下迈动四蹄悠然行走的巨鹿“白云”,如同从洞开的神秘之门观望梦幻的天堂之景,满面轻柔沉醉。日光映照她的肌肤,将尚为娇嫩的脸庞全然照成一面白色的光亮。

她似忆往昔,阖眸轻轻忧叹,纯白色睫尖亮色一闪,眯眼向茶厅内转视而去时,脸庞迅速在阴影中冷却了。

面对那人,她语气无奈道:“险些被宁炤这粗人按折了胳膊、一路颠簸着押送回宫,天官倒是不躁不乱、一声怨怪也无……当初世事不理、现下竟有闲意再挂心你的金丝雀?来此处看见‘晓星’安好,天官、可回答我方才之问了吧?”

视线中,身着素色绢布薄衣,白发松扎成拂尘般一长束的男子,盘腿静坐于扶手椅上。

关于他之前预言的命运,三千心中已有自己的答案:其真相,只是天官玩弄文字游戏,捉弄人的把戏而已。

被愚弄的愤怒之意已消散了,她只是感到不解。

可面对立于这人世与天意的接壤之处、仿佛通体缥缈透明的天官——尤其是、险些被自己派去的人殴揍一顿的天官……三千心中不免存有抱歉和惴惴之情,之前敬畏与他相连的天意太久,现下也自然担忧对他的伤害和不敬、会触怒什么天意。

眼前的天官,失却了那宽大遮身的暗色星图袍时,可见,他的的确确是清瘦肉身的凡人一个。面颊棱线分明、脸侧轻凹,颧上与鼻梁带了点淡红夹杂鲜红色的擦伤:不知身上有无什么淤青呢。

虽然受伤的狼狈掩饰不住,可那面上还坚持闭目养神略带微笑的表情,故意展现出讨打的神神秘秘之态。

面对他气定神闲的沉默,三千有些按捺不住,手指松开紧压的窗棱,张口道:“天官若是心中不快……”

天官突然打断她,闭目沉稳地说:“储君怀胎、本来不稳,又整日思虑忧心国事,此时不出郊外走走,怕是心中愁苦不安之情、会伤及腹中孩儿正在生发的心脾。”

“这等事情、并未告知于……”三千话到一半,看见他抬眼望向自己,温腻神秘的笑容不带半分恼意——三千秀眉松缓,在素环的搀扶下走来道,“罢了,世间万事,你想知道的怕是早已算到……至于悲伤心,愁伤脾,天官倒是懂得多。”

“世间之理、莫过于道,医理与星斗运行之道理,自有相通之处,下官略懂而已。”

话虽自谦,示意三千伸腕、自己要诊脉的摆手动作却很是利落。

三千坐下伸手去,默数半炷香的时间,见他不反应,又是心头急火燎过,按捺不住道:“……方才我曾说、为陛下占得‘需卦’,欲救陛下、需卦是否解为……”

“诊脉之时——莫要激动言语。”文命唇边弧光,显露他的似笑非笑。

指尖轻动。

明明已诊无可诊,手指将三千腕上肌肤压出了几点浅红,还是故意这样发出一声稳稳的拒绝。

他又展笑弯眼瞧她,语气自得地说:“殿下心中早有解答以驳斥下官先前之断,并已付诸实践,现下又何必着急、自下官口中寻得求证呢?”

除去陛下,三千怕也只能被这家伙说的话噎住了。她眨眼抿唇,身子微微后仰,收回方才抱歉的心思,直想将他再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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