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格

咖啡店内原本因为案件发生而乱糟糟的现状，在搜查一课到来下得到了制止。刑警们分别对在现场的几位嫌疑人问话，即使只是爆破处理班的成员，但作为半个目击证人，松田阵平也不可能放着这起案件不管。

不过，看起来他今天的假期怕是直接泡汤了，松田阵平环视了一圈围在咖啡店外的人群，确认莱依拉此时安静地站在咖啡店内的一角，因他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搜查一课的警察并未强行要求无关的人全部离场。

少女明显没有直面过死亡现场，松田阵平现在也能回忆起之前莱依拉惊恐的神情，只是她的情况较为特殊，警察先生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只能够多注意她一点，同时在心里呼唤自己的幼驯染赶快开车过来。

不过，或许是现场第三位嫌疑人枡山研的原因，莱依拉被死亡案件牵扯过去的思绪很快又飘向了其他地方。

即使在有着特殊力量存在的提瓦特，死亡本身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须弥的沙漠原住民或许已经习惯风沙与死亡相伴的生活，但对明显出生在雨林，且才进教令院没几年的莱依拉来说，死亡某种程度来说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

死者脸色发青，整个头颅侧仰在地面上，即使隔着距离，莱依拉也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逐渐变得僵硬，恐惧与后怕在心底不断堆积，蓝发少女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四处张望想要转移注意力时，她看见了之前一直试图与她拉近关系的枡山研。

亲眼目睹枡山研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刺骨目光后，即使那道目光并不是看向她，莱依拉的潜意识也想要离这一类人远一些，原本条件反射退后的脚步突然又顿住，她又想起之前在手机上枡山研专门拿给她看的那场流星雨。

这与莱依拉原本以为的根本不一样！

昨天到今天中午之前，莱依拉还只是单纯地认为她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和旅行者一起来到了这个异世界，然后中途两个人不小心分散了，所以她一直相信只要找到荧，那位金发的旅行者就可以带她回到须弥。

但那场明显只有旅行者才会拥有的流星雨却发生在三年前。

这意味着荧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她与她之间隔了三年的距离，纵使心怀侥幸，毕竟三年的时间对于生命漫长的旅行者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告知莱依拉这件事的枡山研明显是专门朝她来的。

莱依拉回忆起之前在枡山集团举办的车览会时瞬间感受到的不适感，距离她离开商场到咖啡馆中间也不超过两个小时，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她。

就算再怎么样寻找理由来说服自己，这也不可能是巧合。

而且很奇怪，如果是旅行者拜托她帮忙寻找失踪的旅伴，那么那位枡山小姐应该会直接上前说明，毕竟只要提到荧，莱依拉都会毫无理由地选择跟过去。

但从头至尾枡山研都没有提及旅行者的存在，此外她也很清楚，笃定只要拿出生长碧翡断片，让莱依拉看过那场流星雨，携带着特殊宝石的少女便会毫无疑问地接受她的靠近。

莱依拉其实并不想把事情思考得太过复杂，但自从考入教令院后焦虑更严重的少女总会不自觉地想到很多坏的结果。就像是明明花了大功夫把论文写好，却总会觉得自己的论文选题、取材、证明方面有各种各样的漏洞，完全无法交给导师。

而现在她也有了同样的疑虑。

旅行者......荧，她是不是出事了？

莱依拉在提瓦特对金发少女最后的记忆就是旅行者一人前来告别，说自己之后会消失一段时间。事实上，作为最优秀的冒险家，旅行者失踪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出现是很平常的事，但那次她却是专门抽了时间和须弥的朋友们见面。

但如果连拯救草之神的旅行者都出了事，那么作为一位普通学生的莱依拉又能做些什么。

莱依拉啊莱依拉你要冷静，没事的没事的，相信荧，只是三年的时间而已，派蒙之前还随口说过旅行者一觉睡了五百年呢。

虽然忧心忡忡地想了一大堆，但天生内敛的少女神情变化不大，不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的。

也正因如此，当她从思考的浪潮中回过神，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差点又被吓一跳时，案件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三位嫌疑人中最先被排除怀疑的自然是枡山研，她在案发当时一直在与莱依拉聊天，即使因为意外触碰到了死者的咖啡杯，但根据目击证人表明，她碰倒的咖啡杯就被负责送餐的情人小姐给重新换上一杯递给死者。

而后，根据搜查结果，警察从情人的挂包中找到了含有□□的药瓶，且瓶子也有打开过的痕迹，这几乎算是间接证明情人与死者的死有关，即使情人哭喊着说自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包里会有毒药，但证据呈现在这里，而搜查一课也正准备这么结案时，松田阵平发现了不对劲。

那瓶药被放在那件奢侈品包的最里面夹层，松田阵平注意到当警察将那瓶药搜查出来时，情人脸上的诧异，她所惊讶或许不是从挂包里搜出下毒用的药，反而很有可能是完全没想到包的里面还有夹层。

那个挂包是死者前段日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但根据其他人员的补充说明，死者的经济情况很长一段时间前就出现了问题，这样的死者还会愿意花大价钱送给情人一个奢侈品包吗？

松田阵平的观察力很强，所以他从检验科手上接过那款包时，自然注意到角落里不细看注意不到的磨损，加上他刚才有在网上查找关于这款包的资料时，发现这款包的发行日期是两年前。

那么在场谁会是这款背包的原主人，答案不言而喻。

凶手是坐在对面的妻子，她提前将投毒用的药放进丈夫打算偷拿给情人的挂包中，或者说就连死者会选择那款包作为情人礼物也是她刻意促成的。

在挂包中找到的死者妻子的指纹可以证明包还存在另一个原主人，而妻子在投毒时用的手帕也被检察人员从厕所的水箱中翻找出来，证据无疑。

而正当所有的人都以为这起案件就这么结束时，妻子突然抓住桌上的餐刀，然后发狂地朝枡山研砍去。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丈夫的公司根本不可能要破产！”

之前嫌疑人讲述时就有提过，枡山研和死者在一场宴会上有过争吵，结束后，即使枡山集团什么都没做，在它遮蔽下的其他公司也会自动迎合上去。

被眼前发生的案件转移回注意力，莱依拉还没感叹松田先生的敏锐，就被突发的袭击现场愣住，还没来得及感叹她这两天遇到的案件比在须弥几年还要多，天性善良的少女下意识握紧衣角的神之眼。

即使知道枡山研别有目的，但莱依拉也没有想过让她在这里死去。

但更快的是离得最近的松田阵平，他原本就因为提前发现了真正的凶手而站在她的身后，注意到凶手不对劲的神情时，警官先生反手强行扣住凶手的手腕，用力迫使她丢下刀，阻止另一起杀人案件发生的同时也避免了莱依拉能力的暴露。

即使被萩原先生再三叮嘱过，之前将近二十年的时光都习惯了神明与特殊力量的存在，莱依拉差一点就要直接出手了。

周围的警官迅速冲上前，给凶手的双手戴上镣铐，松田阵平松开手，他抬头看向差点被袭击的受害人，如果没有看错，刚刚那一瞬间枡山研的手下意识伸向后腰，想要抓取什么，但那里明显什么都没有。

本没有打算对莱依拉的交友做任何干扰，也没有这个立场，但松田阵平还是沉下脸，刚好案件解决，萩原研二看起来很快就可以赶到，松田自己得回警视厅做笔录，所以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打算去提醒一下。

纵使她拥有着特殊的能力，但在这短短半天的相处已经可以让松田阵平知道她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武力的锻炼，甚至可能连最基本的防身术都不会，正当他这么思索着，又转头看向莱依拉时，少女略显戒备的姿态和警惕的神情就映入眼中。

回想起案件发生到现在的一切，即使莱依拉是第一次看见他人死在眼前，心里害怕和惊惧，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扰别人什么，而是迅速判断出自己应做的事，默默地扮演一个路人角色。

她也没有大哭大叫，而是从头到尾都把不好的情绪压在自己身上。

拥有这种判断能力的人真的需要他的提醒吗？

现在案件解除，迟来的安慰也并不是她需要的，让少女一个人安静待一会才是最好的药方。

但总有人不死心，在知晓自己也得去警视厅的回答后，枡山研一脸阴郁，但她也清楚任务对象对自己的不信任，于是转头又重新扯起笑脸，将一张名片硬塞到莱依拉的手中。

莱依拉拿起那张名片，胆怯的内心叫嚷着要丢掉它，但想起那位金发的少女，她还是仔细地察看上面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最终还是选择小心地收好。

松田阵平在两人交谈时并未上前打扰，而是充当一面后盾，无声地站在莱依拉的身后。

他没有想要再跟莱依拉说话，因为当事人早就明白了他想要提醒的事。

警官先生的视线转回到咖啡店内的书架上，之前莱依拉舍不得放下的书还在书架上，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

被松田阵平交给前来她的萩原先生，莱依拉坐上车时，就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性。

这是拥有一头金灿灿长发的青年女子，与萩原先生所给人的感觉不同，这位女性非常帅气，她半撩着头发，在看见莱依拉上车时，给了她一个飒爽的微笑。

“这是我姐姐萩原千速，和我一样也是一位警察哦。”

互相介绍的任务自然交给了萩原研二，他刚从小阵平那里听说他们又遇到案子，有意不想让莱依拉回想发生在咖啡店的事件，转而兴致勃勃地向莱依拉介绍之后打算带她去的地方。

但话才说到一半，中途就被自己的姐姐毫不犹疑地打断了。

“你给我好好开车，别随便插嘴。”

事实上车技非常好、非常酷的萩原研二撇撇嘴，他从后视镜中看见认真听姐姐介绍的少女，笑了笑没再出声。

原本打算直接坐在后座更方便聊天牵近关系，但从自己的弟弟那里得到少女内敛的性格特点后，萩原千速展现出自己身为长姐照顾两个弟弟长大的柔和气质。

虽然并不完全清楚弟弟想要给一位少女单独租房的理由，但接到电话后还是立刻从神奈川请假赶来了东京，萩原千速看了一眼少女在商场买的生活用品，随后立刻下了决定。

“一会把车给我，我带莱依拉再去逛逛，至于研二你，先回去打扫房间。”

萩原研二的疑问还没出口，立刻就被自己的姐姐给瞪了回去，毕竟一些贴身用品明显还是适合女性结伴去逛。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坐在新租房间的凳子上时，莱依拉才从忙碌中回过神，整个下午竟然真的没怎么想到那些压在她心头上的事。

少女的疲惫和明显不足的体力萩原千速都看在眼里，她拒绝了研二说要外出吃饭的提议，而是直接在饭店打包好，几人在新租的房间内聚餐。

无论是遇见的杀人事件还是因购物而透支太多的体力，名为莱依拉的少女现在明显需要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