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弦西瞥了眼旁边这人,手机里切屏切得目不暇接。
都忙成这样了,哪有功夫气人。
“……预祝同学们在新的一学期都能有所收获,硕果累累,更上一层楼!”路国兴大手一挥,结束了发言。
台下掌声如雷。
就连路国兴自己也不明白,发言稿还是曾经的发言稿,怎么学生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鼓掌鼓这么用力。
东广主场的讲话结束后,到了东矿一中的校长。
路国兴示意旁边坐着的人,“谭校长,您请。”
一位和路国兴年龄相当,带着眼镜,极为文雅的中年男人笑了笑,拿起了话筒。
刚说了一句,“同学们好……”
有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这个口哨仿佛指令一样,让操场安静了一瞬。
一瞬过后,刚才还安安静静的东矿学生,突然掌声如雷,铺天盖地卷了过来。
口哨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路弦西甚至还听到不远处有女生齐喊:“谭校谭校我爱你——”
路弦西真没见过这轰动场面。
放眼望去,东广的人都和他差不多。
金九在群里发了一个熊猫头端着碗愣住的表情包,路弦西心想绝了,这就是大家现在的表情。
“老谭不会骂他们的。”再星忽然开了口。
路弦西反应过来,他说的老谭就是台上的谭校长。
“他管学生的方式和你们学校不太一样,”再星还要解释,却想起什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以后就知道了。”
路弦西沉默片刻。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刚刚他就发现了,再星其实不用坐在自己旁边。
借耳机,自然交谈,解释。
哥们之间才会做的事,他们做起来就很不自然。
再星是很难注意到人和人之间有尴尬这回事的性格,他不太顾及旁人。路弦西就不太一样了,自小养成了照顾他人的习惯,让他对一切不对劲的状态天然高敏。
本不需要做这些的。
因为我们并没有那么好的交情。相反,我们……
再星听了,有点疑惑,摊手道:“路弦西,跟我装什么不认识啊,我们以前不是最熟了吗?”
又来了。
无辜的语气。
路弦西转过去,不再和他浪费口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轮一轮的发言,盛夏午后,学生们疲倦犯困,早没有一开始对抗比拼的兴致。
距离主席台较远的地方,还有人顶着校服,三五成群打起了牌。
吃吃笑声,聊天声,吃东西的声音。
就他们这儿很安静。
一来是没人想靠近这儿,松散起来后,身边的人全都跑了。
几排板凳都空着。
再来就是他和再星不再说话。
路弦西能感觉到再星没有一开始那么快乐——不对,不该用快乐这个词,快乐这个词放在再星身上有些奇怪。
应该说是忽然沉默了,收敛了,紧闭了。
像装进水以后的气球,沉甸甸地坐在他身边。
像是憋着什么蔫坏。
好不容易捱到了最后一个发言。
看到路国兴拿起话筒,快被晒蔫的学生终于有了点生气。
按以往的流程来说,路国兴会说典礼到此结束,大家回去时注意安全别丢垃圾云云。
可是路国兴拿起话筒,却宣布了合并的消息。
“今天的开学典礼,与以往不同,这一点,想必大家都已经发现了。”
“从明天起,东广一中和东矿一中将合并成为同一所中学,更名为山水一中。”
台下的学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如果在一开始,在学生精力十足时宣布这个消息,肯定和现在不同。
路弦西怀疑校方是故意在学生被酷晒、被一轮轮发言轰炸后,筋疲力尽的时候选择宣布的。这样一来,毫无气力也懒得反驳的学生们,只能蔫巴着接受了。
路国兴满意极了,转头对谭飞说道:“谭校,您这点子太有用了。”
当时校委会决定在开始宣布合并,正是谭飞提议,最好在典礼结束时宣布。
路国兴将话筒给他,“您再补充两句。”
谭飞本想摇头,却似乎想起什么,接了过来。
“天气酷热,条件艰苦,今天下午实在辛苦大家了,我在台上看到各位被晒得汗流浃背,也很过意不去。”
路弦西心中一暖,这比路国兴会说话多了。
谭飞温和道:“典礼结束的时候,不如看看你身旁的伙伴,仪容仪表是否端正。请大家起立。”
路弦西:?
叶武炎觉得这校长真够好玩的。
到了结束,终于有点乐子,他站起来,左左右右看着郭嘉。
郭嘉:“……你干什么?”
叶武炎拿起揉成一团的卫生纸,朝郭嘉脸上抹去,“人不是说了么,关心新伙伴,你流汗流这么多,来来来,我给你擦擦!”
郭嘉:“这不是你垫屁股的纸么,给我滚!”
叶武炎还要打闹,回想起“新伙伴”一词,大脑忽然当机。
路哥。
路哥旁边坐着谁呢?
我操。
再星!
路弦西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令人尴尬的环节。
要和再星面对面照镜子么?
两个人都是一样冷冰冰,拒人千里的表情。
还好耳朵里的音乐可以缓解一些无所事事的尴尬,路弦西轻轻打着拍子,希望下一秒就能听到谭飞说坐下。
但是下一秒,没人说坐下。
却有人摘走了耳机。
左耳一空。
路弦西一愣。
耳机已经到了再星手里,他随手塞进耳朵。
再星听见熟悉的音乐,嘴角弧度轻起,转瞬即逝,“果然。”
凑到耳边,细微轻声。
“你还喜欢半岛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