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看着魏书程,目光慈和地也去摸他的头,“我儿子真的很优秀。”
“妈。”魏书程脸上在笑,其实心里是有些无所适从的。这种亲密的动作对他们母亲来说已经很陌生,他硬生生地忍住了想躲的下意识反应。
陈槐拿过柜子上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递给魏书程,“你阿婆的镯子,我跟恺薇说是不想用镯子束缚她才现在不给的。不过,我还是把这个交给你,你自己做决定。”
魏书程垂眸瞧了一眼,说:“还是等时机合适您给她吧,您说的对,现在给是束缚。她的选择并没有很明确。”
“怎么了?”陈槐察觉到了他话语里的失落。
魏书程很轻地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她有时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长不大。”
陈槐笑了笑,明明是她儿子太老成,却说人家长不大,“恺薇这个心性才是二十多年轻人该有的,你看看你,要不是外表年轻一点,真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魏书程抚抚眉,没接话。陈槐说得有道理,他没法反驳。
陈槐的笑逐渐有些僵,她轻声问道:“书程,你恨妈妈吗?”
魏书程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坦然,他几乎没有犹豫地接话,“不恨,您幸福就好。如果非得恨一个人,出轨的人更遭恨。但恨没有意义,对实际生活来说其负面影响更多。”
陈槐看着说话滴水不漏,且表示出理解她的儿子,心里并没有多高兴。七年,他们没有见过一次。一个月一次的越洋电话,能聊的也不多。重复的关心话语,好似例行公事到消磨了亲昵。
“张晓玉对你好吗?”
“挺好的,我在公司的职位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一直在尽可能地弥补我。”说着,魏书程抬起头,眼睛里终于泄露出些许的情绪,“妈,你们离婚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没您想象中那么脆弱。如果论被伤害的程度,二十多年来您比我要多得多。我没有骗您,是真的希望您幸福。”
“那你爸爸呢?”
“您是要问我他过得好不好吗?你们开会的时候没碰见吗?”
“见到了,没说上话。”
“所以就不要想了,他过得好不好不重要。你们都有了各自的人生,不该再有交涉,也不要关心对方。”当初闹得那么不愉快,不体面,就不要再给彼此带去烦恼了。
陈槐咬得唇发白,她的儿子真的理性到可怕的程度。当初离婚还是魏书程建议的,他说与其互相折磨到痛苦,不如分开。
“书程,如果我还是想让你跟我去英国,你这次会同意吗?可以和恺薇一起去,我跟丽婷和老张说说。”
“不想去,留在国内很好,我不想再去适应一个陌生的环境。”
“如果恺薇想去呢?”
“她为什么要去?去读书吗,还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她有自己要做的事业。”说完这句,魏书程突然想起了什么。昨天他看到张恺薇在学英语。
她没主动说,所以魏书程也没问。但预感告诉他,她的打算或许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
行为之下必然隐藏着动机。他现在还不知道张恺薇的动机是什么。
陈槐蓦然失语,她儿子只有对恺薇的事情情绪起伏才会大起来。所以她还是决定把话题定到恺薇身上,毕竟这也关系到书程的幸福,“妈妈知道,恺薇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但还是太年轻,我能看出她似乎对未来不是很明确。可能是刚结束婚姻,总要时间过渡。”
气氛太紧,魏书程也察觉到了。他让自己放松下来,话语也温和,“妈,您放心,这次我不会放手了。”
“那妈妈也告诉你一件事,恺薇她很关心你。前两天吃饭她一直盯着奥利看,你应该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恺薇很在乎你,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魏书程问:“在乎是爱吗?”
“不一定,但如果你用心呵护终有一天会变成爱。”陈槐这样回答是感知到了魏书程的迷茫。她当然知道他的偏执,不然也不会七年等一个人,工作忙只是借口罢了。爱情很难说,就像她的二十年一样。
陈槐还是忍不住提醒他,“我跟恺薇说过的话也送给你。儿子,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还年轻,不必着急。”
最后陈槐问魏书程:“妈妈明天就走了,你会去送妈妈吗?”
魏书程说:“不送了,公司还有事。应该会有很多人送您。”
时间就是无形的推手,把母子二人越推越远。
临走前,魏书程突然在门口转身,他朝陈槐走去,抱住她说道:“您一定要幸福,多爱自己一点,不用担心我。”
幸福这个词魏书程今日说了很多遍,可他还是想说。记忆中的陈槐并不幸福,所以往后还是幸福一些吧。
魏书程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楼下的花坛边抽了根烟。他抬头望向家的方向,神情淡淡,身影却被夜色衬得寂寥。
魏书程的思绪有些飘远,突然想到他和张恺薇小时候两人经常在他家门口斗嘴。陈槐会打开门把他俩叫进去,一人嘴里塞一块糖,让他俩安静。
张恺薇小学到初中成绩很差,高中才开窍突飞猛进。所以她的成绩一直是两家共同的烦恼。大人们忙,辅导功课的担子就落在他身上。有时候他能被张恺薇的错题气死,陈槐就会摁摁他的肩膀,让他温柔一点。
六个人。五个人。三个人。一个人。变化好像是突然来的,魏书程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慢慢接受。没有预告吗,也有,幸福的时候不太会注意。
抽完烟,魏书程掸了下裤子。他慢慢站起身,久久抬头仰望着。
此刻,他突然很想张恺薇。
他的所有温暖的,有爱的,值得回忆的记忆里都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