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多双眼睛，红色的眼睛……它们朝我飞过来，它们在尖叫，一拥而上！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腿……那些尖利的恶魔在向我警告，它们在飞，铺天盖地地遮住了所有的光。”

“我害怕地蹲在地上，感觉失去了自己的耳朵，它们在尖叫！在尖叫！”

“我讨厌蝙蝠！讨厌蝙蝠！”

说到最后，布鲁斯哭喊起来，对于五岁的孩子，独自面临地狱般的凶兽完全没有抗衡的能力，这无疑会给幼童的身心造成伤害。

每当布鲁斯情绪崩溃之时，小托马斯总会最快地抱住他，轻拍他的背部，在弟弟耳旁安抚着：“亲爱的布鲁斯，不要怕，不要害怕。哥哥在这里，这儿没有蝙蝠。”

但好几天反反复复下来，小托马斯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所以在最后一次，等布鲁斯哭了一小会儿，稍许安静些，他低下头抬起男孩的下巴：“布鲁斯，我能理解你当时的恐惧，你这些天……哦，我并非责怪你。我非常清楚，每一个人都有自身惧怕的食物，就算是我也会有。”

“可我知道你，你从前也害怕过某些东西。而你从未持续不断这么久，布鲁斯……”小托马斯心疼地抹去他的泪水，然而他的眼睛却平静极了，宛若一面足以照亮人的镜子。

布鲁斯看见哥哥的表情便会不由自主地心虚。哥哥的眼眸平静得有些严肃了，像是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所以布鲁斯，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哭呢？”

小托马斯问他。

男孩抽抽噎噎，蓝眼睛浸满泪水，那双被洗过的眼眸如隔壁大都会天空一样清澈。他咬着唇，泛白的唇瓣告诉小托马斯——这应该是一个难以说出口的原因，对于布鲁斯而言。

他将弟弟额头间的碎发撩到耳后，把他带到沙发上坐着，阿尔弗雷德和仆人们都识趣地推下，只剩下兄弟二人。

空荡的客厅顿时陷入安静，唯有布鲁斯一下一下的抽噎。

“好了，布鲁斯。你可不是会害怕蝙蝠到这种程度的人。也许你会做噩梦，也许你会在夜里害怕得找我一起睡觉。但你不会因为蝙蝠整日整夜地担惊受怕。”

“你只需要诚实地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其实也不用布鲁斯说了，小托马斯早有预料。他只是想让弟弟自己开口说，这样他就不会闷在心底，愈积愈多。

据说这样对孩子身心健康有影响。

布鲁斯犹豫得跟只尝试踏入未知领域的海龟般，好似踏出去就会被天敌海鸟们捕食。不可否认的是，一味地退缩并不能改变现状。正如海龟们必须勇敢地往前爬去，无论生死。

“哥哥，其实我害怕的……并不完全是那些蝙蝠们，尽管我的确害怕他们。”

“……我有点害怕爸爸妈妈。”他说，带着韦恩家从未出现过怯弱，“这些天爸爸带我见了好多叔叔阿姨，那些人一点儿都不友好。还有前些天他们做的事情……爸爸妈妈做的不对——我们不可以杀人。”

“为什么不可以杀人？那个叫亚伯拉罕的人已经威胁到我们了。我们必须杀死他。”

小托马斯反驳他，“布鲁斯，如果被他揭发了，韦恩家族都会陷入麻烦当中。”

布鲁斯停止哭泣，迟疑：“可是……可是……”他没解释个所以然来，或许过于道理复杂。他如今的语言组织能力还达不到这个地步。

他结巴了半天依旧没解释出来，最后他还是坚持着自己天真的观念。

“杀人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