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俞跃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话语相当言简意赅:“你的膝盖,凑活敷一敷。”虽然当事人自己似乎仍毫无所觉,但程鸢膝盖上方的皮肤已有些发青的迹象。方才的场面可谓一片混乱,连带着他们两人也同样慌作一堆,一时半会儿竟也没顾得上检查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件是不是还老实待在原位,在无意之中磕碰到何处导致膝盖出现淤青,也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谢谢你,俞跃。你真是个好人。”在对方的提醒下才终于发现自己腿上的痕迹,程鸢不禁说道。
“······我也谢谢你了。你小子就是故意的是吧,老这么个说法。”俞跃咋舌。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再多了一句嘴,“喂,但是关于大海很危险的那部分,我不是在开玩笑。你知道的,对吧?”
“恩,我知道的。”程鸢放下抬起察看的膝盖,像之前那样老老实实地接了话。她又变得安静了,不过看上去已不再像刚才那样耷拉着肩膀,浑身上下一股丧气劲儿。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开口。只有海风吹打浪花,喧闹地穿过他们之间的这片静谧。没有人说话,两人嘬着棒冰,彼此共享此刻的宁静。
像往常一样,脚下的影子没有道别,就悄然消失在这个夏日雨后的傍晚。现在,它又忽地在灯光下出现。被阴云遮蔽的天光渐显暗淡,田径场悄无声息地亮起了照明的射灯,伴随着这明亮的光,世界似乎也就此宣告回归。嘻嘻哈哈的戏水声自远处的游泳池传来,聚集在跑道上的人们或行或跑,影子在灯光下被拖得老长,一直绵延至网墙边。体育馆一直颇受海城人民的欢迎,因此雨一停,就有不少人准备继续他们因降雨而被迫中断的健身计划。
程鸢捏捏自己在光线下瘪得很明显的棒冰壳子,随口问道:“说起来,你来这边干嘛呢?”
“来这还能做什么,到体育馆强身健体呗,不然还能是参加家长会啊?你呢,来这······哦,当我没问,定点刷新的NPC。”话还没问完,俞跃自己就先有了一个答案。
“什么叫‘定点刷新’,”程鸢抱怨着他的用词,“我只是出来找吃的。”她说着,又下意识地嘬了两口棒冰。装着棒冰的塑料壳子从饱满到逐渐空瘪,在这期间,淤青的膝盖从头到尾就没能得到过多少病号应有的关怀,反倒让那无病无痛的嘴好好享受了一把冰敷待遇。
“你这······吃饭场所的选择还挺有新意的哈。”俞跃环顾了一下四周,“你来这喝西北风呢?那你赶的趟也太早了点,西北风要吹到海城,怎么也得再等几个月。”
“俞跃,你这家伙······”程鸢皱起眉头,她上下打量对面的同伴,试图从他身上找寻到一个挑刺的由头。最终,她的眼睛看向了他依旧显得湿漉漉的头发,“不比你,下雨天还过来······游泳?跳水?”若要把这话说是对他的反击,连她自己也会觉得气弱,程鸢不由有些泄气。
“怎么这里面还有跳水的事?”俞跃不解道。
作为海滨城市,海城自然也颇为热心水上运动,体育馆内的露天游泳馆与跳水馆便是这份热情的证明。但不同于游泳馆,跳水馆自建成以来,便一直专供市跳水队使用,并不对外开放。因此,与游泳馆和田径场这左右两位吵闹的邻居形成鲜明对比,跳水馆总是静静伫立在那里,似乎就连晚间的照明都要比它们显得俭省些。晚上放学骑车经过,只有极其偶尔才能看见馆内打开它那明亮的射灯,将那高高的白色跳台照得雪亮。跳台下,平静的池水随风轻轻游曳,倒映着墙外木棉花一树如烈焰般夺目的鲜红。
程鸢冲他歪了歪脑袋,“因为你是俞‘跃’?”仿佛是对他的回敬,她也开始用对方的名字做文章。
俞跃咋舌,“开玩笑,这可是十米台。从这上面跳下来,哥们估计就该和这个美丽的世界道别,‘吱呀’一声直接拍水面上碎了。再说了,‘跃’和‘跳’可是两码事。”
“碎了是······‘吱呀’一声吗?”程鸢忍不住思考着,随即又晃晃脑袋,试图甩开脑海中那略显血腥的一幕。
“那确实不是,那是我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