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少时与义父义母一同行军的事情。那时义父也是这般,熬夜看军情机要、算那沙盘部阵。
义母劝不动他,就陪义父一起通宵达旦,倒是引得义父心疼起来,直道“夫人何必如此”。
仿佛如昨日之事。
江晏留了下来。
他十五岁起就随同王清出入沙场,探勘情报、处理军务之事自是熟能生巧。于是他留下来帮你规整那些你还未看的资料。将凌乱的书籍分类归纳,并把重要的垒在上面、推到你手边。
你看完一本就递给你一本。
当你把近五年的户籍都看完时,天已破晓。
“江叔,多谢你了。若是没有你,我恐怕天亮前是看不完了。”你揉着眼角,眉眼惺忪,直打着哈欠。
“你尚可睡两个时辰,到时候我来叫你。”
“江叔不睡吗?”
“我以前行军打仗,可几夜未眠。不必担忧我。”
你见江晏果然无半分睡意,却有些不开心起来。走过去拉住他的臂膀,边拉边耍无赖道:“我不管我不管,江叔你昨天也累着了,不如跟我一起休息会吧。”
“胡闹。”江晏虽然语调严肃,但也没扒开你的手,只怪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要我陪你一起睡?”
“小时候就是江叔陪我睡的,长大了为何不可。江叔不愿做我的江叔了吗?”你可怜兮兮地看向江晏,好似一条垂头丧气的小狗。
将被主人抛弃般,小心翼翼地瞅他。
最终江晏还是被你拉着一起睡了两个时辰,期间你睡得格外香,江晏却只朦朦胧胧眯了一觉。
你将画满批注的户籍册丢在了司户参军面前,全然没了此前的和蔼:“多户人家的户籍资料残缺,甚至我走动间发现诸多百姓未收录其中,这是为何?”
“大人!”司户参军连忙拱手喊冤,“我们镇州位处边关,百姓本就多有流动,更何况此前……大多被契丹人屠了干净。如今来的那些,莫不是听了大人的威名,前来投奔的周围流民啊……”
“那这赋税呢?粮食与田亩数为何对不上?收缴的税也都有缺失?”
“早年间这儿常年征战,种了的庄稼没多久就被铁骑踏平,农民更是跑的跑,被抓壮丁的抓壮丁,哪有余力种地啊……莫看田亩不少,其实大多荒芜了。”
那一天你随着司户参军与户曹参军,一家一户、一田一亩看了下来。
回刺史府时,早已过了晚膳的时刻。
你草草扒着江晏为你温好的饭菜,嘴里却尝不出滋味,心中发涩问道:“江叔,边关是这样的吗?一死就死一家,一毁便毁一城……”
江晏只是摸了摸你的头:“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江叔,契丹人残暴无比,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那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当如何呢?”
江晏未言,将宽厚的手掌放在你肩上,安慰着自己年轻的养子。
“江叔你说,若是赵大哥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该多好啊……”
新任的镇州刺史,于今夜喃喃自语。
如似说出无数将士们代代相传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