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终究不会在开封久留，你是居无定所的燕子，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你收拾着行李对府尹大人道：“我不日就要前往河西了，这几日多谢府尹大人的‘照拂’了。”

赵光义就着跳跃的烛火看你，只见你眼中涌出了烈火般的炽热，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见过你冷静持剑的样子，见过你被人骗得团团转的样子，也见过你担忧他、怨恨他的样子。

但从未是这般炽热，这般浓烈。

他道：“你走的时候会带上我给你的风筝吗？”

这可真是个傻问题，赵光义脱口而出的时候就想捂住自己的嘴。于是他只能紧紧抿住唇，直视你的眼睛。

妄图从中看到一丝独属于他的热烈。

“一路颠簸，我可舍不得带它。就让它呆在开封府吧。”

其实赵光义送你的燕子风筝，你十分珍惜。

你向来喜欢精巧漂亮的东西，小时候江叔给买的蝴蝶花灯至今在酒香塔底部好好保存着呢。

精致脆弱的小玩意，是不可以被侠客带着行走江湖的。

赵光义也不会成为那个牵着风筝线的人，因为那儿早已有人了。

其二

赵光义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惦记上你的了。

也许是樊楼掐着你喂药的时候，也许是熔炉上被你用剑指着的时候，也许是浮戏山、也许是天上来……

太多太多了，等他发现午夜梦回皆是你时，却见自己深陷泥潭、甘之如饴了。

那些或大或小的事情，你总是愿意为他做，甚至于刀悬头顶的勾当你也总会答应他。

当时容鸢的五爪大舰被她引爆，整个御苑震荡。他看着漫天火光与哭喊，只觉心头发闷。

一会想他的南征大计，一会想你的安危。

大业与小爱，原来也会在自己心中争个先后。

他果然变了。

赵光义心绪烦乱，有些恼恨自己的改变，又有些庆幸自己的改变。但是他只是面不改色地坐镇御苑之上，妥善安排接下来的救援和善后。

那时你就是这么冲进来的，你道“五牙大舰的图纸我偷出来了”，你又道“容鸢要谋逆，她的目的是……”

回应你的是赵光义紧紧捏住你手腕的动作。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动心既不是樊楼也不是浮戏山。

是那日黄河波涛汹涌，他在那孤舟之上射出那枚飞镖，被你狠厉斩飞后的冷峻；是他问你少侠可怪我时，你道“我哪敢怪府尹大人啊，你和冯夷前辈我谁也得罪不起”的狡黠；也是你说“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希望府尹大人多多照拂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的真挚。

他动心你的每一处生动，鲜活。

后来后人评价他“欲自焚以答天谴，欲尽除天下之赋以纾民力”，只是史书上不会记载那个曾经舍小民、取大义的赵光义，究竟是被谁改变的。

你牵着嘀嗒欲走时，赵光义叫住了你。

“这是女直国进贡的宝驹，可日行千里不息。我向兄长讨来送于少侠，望少侠早去早回。”

你只是摆手道：“不必了，我有一匹世间最好的马。这匹马还是留在开封府，若有以后府尹大人再借我骑上一番吧。”

少年侠客翻身上马，衣角翻飞，渐行渐远。

落英缤纷，人群熙攘，有人终究需踽踽独行。

却道是“开花如似梦，世有几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