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丢你和我分别面向刚才指的两个方位，拿出渔具准备‘钓气’。”

常意禾话音顿了顿，看向卫也。

“你拿好驱蛇的东西，留意有没有蛇涌过来。”

短短半分钟，常意禾安排好所有人的工作，俨然一幅核心者的模样。

卫也看着她，隐约感觉到前阵子她说的封明怕她的那句话的含量。

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动起来。

常意禾和小丢都从各自准备好的工具包里，拿出刚买的鱼竿和鱼线。

只是没有鱼饵。

刚迈步的卫也留了一半注意力在常意禾他们身上，看到他们拿出鱼具但没有鱼饵，而且这个位置根本没有水，心里很是奇怪。

然而这次他只分神看，没有主动询问。

只见常意禾和小丢二人，整理好已经拿出来的渔具后，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把刀。

然后他听见常意禾声音淡淡地对小丢说话。

“我现在教你之前提过的血踪术，我会再复述一遍理论知识，好好记着该怎么操作。”

“你先用这里的土捏出看到的地骨模样，再将我们换骨人的血滴落上去，这样我们能暂时融入天骨的气中。”

“之后就是尽可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努力让融入的气听你的——告诉它们，你才是真正的主人，让它们听命于你。”

“现在是你的血踪术的第一次实践，放胆去做。”

“万事还有我兜底。”

小丢在学习的时候，反而对常意禾态度最好，神情隐隐间透出信赖和崇敬。

刚在卫也身旁经过的封明，瞥见他不动，眼神停留在常意禾他们那边，下意识给他说了几句。

“别看小禾年纪小，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接受相关训练。”

封明觑了眼不远处安静聆听教导的小丢。

“那时候，她比现在的小丢还小。”

卫也立即想到她手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脑海里抑制不住幻想出一个小女童沉默练习的背影。

他听到自己在问：“谁教她这些本事？是明叔你吗？”

“不是我，是我师姐，也是抚养小禾长大的阿婆。”

封明没再说下去，神情也变得有些淡，他拿好自己的东西，重新迈步。

卫也心里闪过很多东西，每一条都与常意禾有关。

……

常意禾没有留意封明和卫也说了什么，她在叮嘱小丢后，就随手挖起土坑壁上的湿润黄泥，迅速用单手捏动。

不过数秒的时间，她快速还原前天从白方勇体内拍出的地骨模样。

身边的小丢比她慢上十秒的时间。

但常意禾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垂眸看着他的动作。

直到小丢也捏出蛇的地骨，常意禾才重新动起来，拿出刀对准自己的中指，轻轻地拉了一刀。

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伤口处滋滋冒出，飞快沿着纤长的指骨滑落。

常意禾没有露出吃痛的神态，就像受伤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将指骨翻转，指腹对准另一只地上的泥塑。

血液淅沥沥地滴落，包裹住泥塑。

从远处看，就像一条染血的蛇。

常意禾随手拿出腰包里准备的止血贴，用嘴巴撕开贴纸，熟练地包裹自己的伤口。

下一秒，她用另一只手控着鱼竿一端，锋利的鱼钩穿过泥塑，牢牢勾住它却不散开。

小丢几乎同步做出这个动作。

做完这一切，常意禾将要鱼线带着“鱼饵”坠落在土坑之中。

小丢身体偏转，面朝昨夜蛇人走出的方向，与她成九十度夹角，鱼线在他身前坠落，弯弯绕绕地团起数圈，尾端的“鱼饵”落在没有被挖起的地面上。

二人面带认真，小丢表情比平时严肃，而常意禾的表情更加淡，像是一尊雕塑，只安静地盘坐着。

另外3人都在分神留意常意禾这边的情况，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屏息等待着什么。

四周吹拂的风息，慢慢地小了下来，连带风吹过树木的摩挲声都弱到将近捕捉不到的程度。

天空中的阴云更加重，像是一床发霉的湿棉被直直压下来。

天地无声，封明他们缓缓停下检查的脚步，心神彻底放在盘腿而坐，背对着他们的常意禾身上。

“嘀嗒”

微凉的水珠从高空而来，坠落在卫也的鼻梁。

他眼睫毛微微一动，紧紧盯着前方的常意禾。

“嘀嗒”

一股轻微的窸窣声从某个方位响起，声量渐渐增大。

“嘀嗒嘀嗒……”

雨声逐渐连成一片，雨雾从半空中生起。

卫也来不及抬手抹开脸上的雨水，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常意禾的前方——

只见一条黑色巨蟒缓缓从土坑中爬出，身躯将土坑挤满，却不见土坑崩塌。

蛇头接近，那双幽绿色的竖瞳正盯看神情平静的女人。

它张开大嘴，湿腻腥臭的气息仿佛瞬间笼罩了她。

卫也的心脏跳空，他嘴角微动，想喊常意禾小心。

但下一秒，大口擦过常意禾的脸庞，只落在她鱼竿下悬挂的“鱼饵”。

蛇头趴下，如同俯首敬神。

常意禾双手微微一动，不紧不慢地收卷鱼线，将那条咬紧“鱼饵”的巨蟒徐徐吊高。

旁观的三人紧绷的心脏松下。

卫也甚至嘴角一弯，替事情即将完成而开心。

“唉。”

然而，一道陌生的叹息声从耳边乍响。

卫也嘴角的弧度一僵，他浑身发麻，余光看到灰蒙蒙的雨雾里，骤然多出一抹白色身影。

它不知何时出现，提着氤氲处暖光的玉灯，立在小丢面朝的方向。

静静地旁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