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月,扶摇都没有理宋少傅,上课就是一本正经的上课,她才不会跟他和好。
可要他写的那五张字,是一张都不能少!
转眼到了八月,再过几天,八月初六就是扶摇十四岁的生辰。
早在七月里时,父皇和母后没回京,她就知道这两人不会赶回来给她庆生了,生气是生气的,但也拿父皇没有办法。
所以在生辰前夕,扶摇写了封可怜兮兮的信去,哭诉自己监国辛苦,又写对父皇母后的思念,用词诚挚,末了还在信笺上滴了几滴水,当作泪滴。
这封信,看得温柔的秦皇后心疼不已,为此对昭武帝生了好大一番气,在去往成都府的马车上,反正就是不理昭武帝了。
昭武帝好脾气的将皇后抱到怀中,耐心哄道:“自己的皇儿还不知道么,无故还呻吟三分呢,如今监国了,那肯定是要抱怨的。”
秦皇后年近三十,正是妇人最美的时候,她将一张花朵似的凝脂脸庞偏到一边去,哼气道:“那也不能过生辰都不回去啊!”
昭武帝脑袋搁在皇后肩头,柔声道:“放心,有执玉在,扶摇不会孤单的。”
这话不假,有程执玉在,扶摇生辰前夕和生辰当日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生辰前一日,程执玉在行宫安排了两场马球赛,晌午过后,便开打。
扶摇和安宁公主以及老太妃在马球场边的楼阁上观看,楼下是文武众臣。
阁楼里布置精美,悬垂的绸幔上绣着龙凤呈祥的暗金纹,桌上青瓷梅瓶里,大朵粉金色牡丹开得旺盛。
扶摇和安宁坐在栏杆边,老太妃坐在中间,楼阁下,已经分出来的马球队伍在下面向几人行礼。
“见过太妃娘娘、参见太女殿下、公主金安。”
扶摇向来喜欢热闹,不等老太妃说话,先站起身,她垂眸望着楼下众人,道:“你们好好打几场漂亮球赛给孤看,赢了孤有赏。”
下面的王孙和世家子弟中有会说话的,只道:“殿下高兴,便是赏我们了。”
扶摇笑起来,“怎么,还怕孤拿不出好东西不成?”
王孙公子们亦笑,其中镇远候家的小公子宁洵会说笑,抢先答道:“殿下宫里的宝物多不胜数,就是殿下随便扯根草赏咱们,我都高兴得拿回家供起来。”
饶是恭维话听过一箩筐,扶摇也不禁笑出了声,骂道:“这张嘴,倒不像你父亲据嘴葫芦似的,行,一会儿你要赢了,孤折草赏你。”
宁洵立即笑着跪谢:“臣先谢过殿下赏赐。”
楼下众臣纷纷笑着向镇远候看去,但见这位平日里严肃的老将也被小儿子逗得抿唇笑了。
这时一些有心人就看向秦王世子。
但见这位天字第一号的世子爷,身穿玄色绣翎羽的胡服,骑马在锦衣卫的队伍中,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瞧不出喜怒。
第一场是王孙和世家公子对战,每队出十人,五局三胜。
因是打给太女殿下看的,球技都往漂亮潇洒的方式打,当球传到平阳侯小侯爷时,老太妃指给扶摇看,“球被你慎表哥夺了,殿下看他这一球能不能进?”
平阳侯府是老太妃娘家,裴慎说是扶摇表哥,也不过是按亲戚关系叫着,其实是跟她没有关系的。
扶摇的目光便顺着老太妃的指引,落在裴慎身上,他也一身胡服,玉冠俊容,手拿短杆,身子往下一探,绕过来抢球的世家子弟,轻松纵马带球往回跑。
“慎表哥这回马动作不错,既潇洒又优雅。”扶摇道。
老太妃笑道:“殿下也爱骑马,得空了让慎儿教你。”
扶摇随意应了两声,并不在意。
安宁公主的目光也跟着球跑,当一个身穿墨色胡服的王孙抢到球时,她手中方帕就被悄悄捏紧。
已经立秋,阳光没有夏日那么盛烈,少年郎鲜衣怒马,在绿草如茵的球场上驰骋,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为博太女殿下一笑。
因为方才宁洵那句笑话,世家公子们都憋着一口气,想拿下首进球,将扶摇的目光夺回世家身上。
在裴慎又一次长传球时,世家这边的谢九仪身子轻盈地驾马回旋,他忽然直立马上,手中长杆用力一击,将球直接在空中打进王孙们这边的球网里。
这一手实在高妙,扶摇小孩心性,直接在楼阁上起身鼓起掌来,欢呼道:“打得好!”
楼下众臣见殿下都鼓掌了,哪里敢不跟着鼓掌,便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谢九仪下马,遥遥向扶摇行礼。
扶摇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王孙们在这掌声中,脸都白了几分,再打起来时,也不管那么多身姿好不好看的了,尽力夺球进球,更是分出四个人专门盯着谢九仪。
世家公子,多是学文,只一个谢九仪,怎敌众多王孙一拥而上,自从进了第一个球后,剩余的四球全被王孙们赢了去。
第一场打完,王孙公子们热汗淋漓,驱马过来向扶摇行礼。
扶摇立在楼阁上,对宁洵道:“这根草,还真让你得了。”
宁洵还胸脯起伏着在喘气,听到扶摇这么说,笑得露出一颗小虎牙,他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殿下最好连着草根一起拔给我,我好回家种起来,比单单一片枯萎的草叶子要好得多。”
扶摇被他逗笑,兴起道:“你等着。”说着,噔噔几步下了楼阁,宫女内侍忙跟下去,在楼下戍卫的禁卫军也跟在身侧。
扶摇身穿明黄金螭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到王孙公子们面前,真就弯腰拔了几株草,递给宁洵,“先说好,收了孤的草,孤就不赏你其他东西了。”
宁洵双手接过,笑得一脸傻气,“这几株草就价值千金了。”
扶摇又被他逗笑了,片刻后,移目望向其余的九位王孙,“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可赏你们什么好呢?”
王孙们抱拳道:“殿下开怀,便是对我等最大的赏赐。”
扶摇摇着脑袋“唔”了声,思索片刻,道:“金银珠宝……你们应是不喜的,那便去京郊马场,各自选匹好马吧。”
王孙们听闻,面上皆露出喜色,他们虽然不缺马,但京郊马场里的马,都是西域各国上贡的宝马,随便一匹都价值千金,忙躬身行礼,“谢殿下赏赐。”
扶摇微微一笑,抬手免了他们的礼,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到宁洵身上,笑问:“可后悔了?”
宁洵才是十五岁的少年郎,心性又单纯,嘴里说不后悔,面上却带了出来。
扶摇瞧他这样,“噗嗤”笑了,“行了,想要就说,孤还缺你一匹马?”
宁洵喜出望外,笑着跪倒,捧着几株草,朗声道:“谢殿下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