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拿着昨日准备好的奏折,故意谦虚询问秦王的看法,一连问了许多家国大事后,扶摇道:“近日愈发炎热,我想去行宫避暑。”
话题转得太快,秦王皱了眉,道:“宫中戍卫严密,殿下还是在宫里稳妥些。”
“您曾言,即便皇上不在宫中,万事也得照旧。往年这时候,父皇早就在行宫消暑纳凉了。怎么,您怕担不起我出宫的安危?”
扶摇斜瞅着高大伟岸的秦王,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怯意,反而闪着揶揄的笑意。
秦王原本还感喟殿下终于长大了,知道对国事上心了,这会子被将了一军,堵得哑口无言,心中便埋怨昭武帝既不肯让妹妹再生一胎,又不严厉教导外甥女,而今两手一甩,自己去巡游了,把这烂摊子丢给他收拾。
在扶摇含笑的目光下,秦王默了良久,终于道:“臣知道了,这便去安排殿下出宫的事。”
望着秦王离去的背影,扶摇唇边笑容扩大,终于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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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殿下离宫非同小可,更何况,太女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其安危,牵系江山稳固,社稷安定。
当年先帝病危,在京的六皇子杀太子,迫先帝传位。当时身为二皇子的昭武帝在武昌封地,以绝对武力攻入京城,诛杀六皇子余党,继而登上大位。
在朝臣心目中,昭武帝威势之甚,可与太祖、成祖并肩。然而这样的人,却后宫空悬,独宠皇后十几年如一日。
当年扶摇出生后,昭武帝力排众议,直接立襁褓中的扶摇为皇太女,并放言,太女若有意外,他将血洗朝廷,诛杀宗室,让靖朝万里江山为他儿陪葬。
昭武帝之威,臣子们在那场强势酷烈的夺位战中已有见识,怎能不信他言出必行。
故而朝臣们虽不满一个女娃娃骑在他们头上,但也无可奈何,只盼望殿下早日成婚,诞下太孙,待陛下龙驭宾天,他们拥护太孙即位,也不算丢份儿。
这几日,秦王为扶摇出宫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各项大小事宜都要亲自过目,还快马加鞭跑了趟行宫,带着锦衣卫将沿途各处仔细查看,不放过一丝一毫安全隐患。
秦王忙碌,扶摇就快活多了,虽然还有功课要写,但下午的课,扶摇以热得头晕无法思考为由,直接就不去上了。
就离宫前的这几日,秦王没空也懒得训她,扶摇放肆起来,连折子都懒得抄,让表哥直接随意批了,火速发到内阁去。
明日就要去行宫了,夜里扶摇兴奋得睡不着,去偏殿缠着表哥说话。
程执玉这几日白天跟着父王安排表妹出宫的事,夜里还要熬夜批奏折,扶摇来时,程执玉正在批折子。
偏殿次间,扶摇才不管那一堆的奏折,挽住表哥的胳膊将他带离桌案前,兴致勃勃道:“到了行宫,我们可以去登山、游湖、跑马……像以前一样随便玩儿。”
程执玉虽老成持重,但到底还是十六岁的少年郎,也会累也想休息,这几日他除了吃饭睡觉,忙得片刻不歇,漂亮的桃花眼下,隐隐有些发青。
他瞥一眼表妹气色姣好的娇润脸颊,又拨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桌案行去。
扶摇一愣,追上表哥,“你听我说呀……”
程执玉充耳不闻,拿过折子继续看起来。
扶摇上前,抽过他手中奏折,伏在案上,抬起一颗脑袋望着表哥,“明日再看。”
望着扶摇一双明润的眸子,程执玉也生不起气来,只道:“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还有明日的。”
扶摇见表哥这两日确实累着了,便好心道:“那我帮你一起看。”
程执玉瞪她,“帮谁看?”
扶摇嘿嘿一笑,从善如流道:“帮我帮我,全赖表哥帮我,世子殿下您去歇着,我来看,我来看。”
程执玉笑了,起身走到软榻上躺下。
然而只小憩片刻,就被扶摇推醒了,“宝庆旱灾,愚民叛乱,该如何处置?”
程执玉修长的小臂横在额上,思索片刻,闭眸道:“着宝庆府军平判,周边各府戒严,必要时,各府增援宝庆两千兵马。”
“安抚百姓,开府仓放粮,查明叛乱原由,若真是天灾所至,减免夏季赋税……”
程执玉还在说,扶摇却只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戒严、杀。”
随后,扶摇拿着折子念,程执玉躺在软榻上说解决办法,扶摇刷刷几笔,就丢开一本,再念下一本。
如此分工,原本程执玉要批两个时辰的折子,扶摇半个时辰就批好了。
扶摇放下笔,满意地看着面前批好的四摞奏折,起身扭扭脖子展展手臂,对躺在榻上的表哥招呼道:“我回去了,明日还得早起赶路呢。”
程执玉起身,将扶摇送回寝宫,回来后展开折子一看,那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字迹,与几个简单的批示,让程执玉看得气血翻涌,合着他说了那么多,她根本不当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