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稍一抿唇,后退半步行礼:“谢殿下。”
而后才伸手捻起凉糕。
在扶摇的视线中,少傅并不急着吃,他左右前后观察了凉糕片刻,这才送到嘴边。
扶摇望着他启唇,轻轻咬下一小块,见他咀嚼咽下,关切道:“好吃吗?”
宋淮颔首,今日第一次将目光落在扶摇脸上,温声:“甚好。”
扶摇唇角轻扬,一抹笑意缓缓在她脸上漾开。
宋淮垂首,再咬了一口凉糕。
但听扶摇道:“秦王让我写二十篇《碧波潭记》,少傅能帮我写几张吗?”
宋淮手上一顿,深眸探向扶摇。
在他冷淡疏离的目光下,扶摇仿佛被看穿,本意让宋少傅写完二十篇的,又改成十五篇。
而在他不动声色的注视下,扶摇再让一步,“十篇,不能再少了。”
说完,便将自己带来的御用纸张放进少傅的竹匣中。
宋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未吃完的半块凉糕拢在手中,提起书匣,向扶摇躬身一礼,“臣告退。”
言罢,便直接转身而去。
扶摇望着他的背影,隐约感觉少傅似乎生气了?
扶摇扬声:“……少傅记得写啊,十篇!”
因为有人相帮,只写十篇字,扶摇便觉轻松许多,连带着自己写字时,手上都变得轻快了。
隔了一日,又是宋少傅的课,扶摇坐在御撵上,哼着小曲儿去上课。
可是半个时辰后,扶摇就不愉快了。
“什么!少傅你没写?”扶摇惊问。
宋淮:“……殿下要我写什么?”
瞧他一脸平静,扶摇圆润的大眼睛眨了眨,不可置信道:“真没写?一会儿秦王就要检查了。”
宋淮淡然摇头。
“你!”扶摇伸手指向宋淮,气得说不出话来。
文臣们一向瞧不上她这个皇太女,本以为宋少傅不一样,但现在这一脸天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跟那些顽固老臣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殿外传来汪公公的声音,“殿下,秦王到武英殿了。”
扶摇深吸了口气,瞪一眼宋淮,大步朝外走去。
可恶!
恩典他陪自己玩了一整日,又特意拿凉糕给他吃,竟然这个小忙都不帮她。
当初又何必帮她写那四张字,让她心生期望。
.
毫无意外,扶摇又被秦王打了掌心。
程执玉在锦衣卫衙门听到内侍来报,赶紧进宫。
“你不是说都写好了么?怎么又挨打了?”程执玉翻开扶摇手心,就见嫩白掌心中的淤伤。
手心里刺痛感依旧强烈,扶摇怒意未消:“我原本让宋少傅帮忙写十张,我自己写十张,可是他却一张也没写!”
程执玉皱眉,一边给扶摇上药,一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摇遂将前日与宋少傅的对话讲给表哥听,末了,扶摇气道:“你让锦衣卫去查查,少傅为官有何不妥之处,查到了将他下到大牢打一顿,然后发配到宁古塔去。”
程执玉都不用去查,便知道拿不住宋淮的错处,他自高中状元以来,从未在各部任职,五年来,只担任扶摇的授课先生,若是罗织罪名,也只能身为皇太女的扶摇治他一个授课不当之罪。
夜里,扶摇躺在宽敞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撩开帷幔。
守夜宫女朝颜和朝露见殿下起身,忙过来轻声问:“殿下是不是渴了?”
寝宫里远远留着两盏小灯,微暗的橙光下,扶摇道:“我要给父皇写信。”
朝颜忙为太女殿下穿上鞋。
扶摇散着发,穿着明黄中衣到了次间,宫女们重燃灯火,明亮的宫灯将整间屋子照亮。
晚间守在外头的沈兴进来研墨,扶摇执笔,委屈地控诉秦王打她,又控诉宋少傅不守约,害她挨打。
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都是对秦王和宋少傅的不满,最后扶摇写道:“父皇,您和母后何时回宫?冉冉撑不下去了。”
五天后,远在陪都游玩的昭武帝收到扶摇的信,看完后立即提笔写回信,先是大骂秦王过于严厉,又骂宋淮迂腐,不肯帮自己的宝贝疙瘩作弊。
骂了半晌,最后却道:“秦王在功课上严厉,父皇也无法降罪于他,只能想法子让宋少傅帮忙写功课。”
看完最后一个字,扶摇瞪大了眼,父皇的意思是,让她去求宋少傅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