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曲明瑶的目光太过直接,端景辰回过头向这边瞧了一眼,然后低声向身后的侍卫说了些什么,那一列侍卫继续向前走着,而端景辰则 转身向曲明瑶走来。
端景辰十分规矩地走到一个距离曲明瑶不远不近的位置便停了下来,这让正欺身要挡在曲明瑶轿辇前的孟姑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下官端景辰见过和宁公主。”端景辰抱拳行了一礼。
端景辰事先只知道和宁公主在柳州长大却并未见过她,见到自己幼时的同窗如今成了皇家公主,端景辰能面不改色上前行礼,可见此人心思之深沉。
曲明瑶压下心中的思绪,微笑道:“端大人多礼了。”
端景辰见曲明瑶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只好自己开口:“下官与公主一见如故,不知公主可有空闲,与下官小叙两句。”
曲明瑶笑了笑,“端大人与本公主投缘是大人自己的事,而本公主却不敢逾矩,毕竟,我是皇家公主。”
曲明瑶的轿辇擦着端景辰的肩离开,端景辰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空地,方才这块地上,有一台轿辇,轿上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很像,只是,又有些许不同了。
端景辰的记忆猛然回到柳州学府时,那时的柳州草长莺飞,少年少女都方二七年华,每日下了学究的课,胆子大些的少女会拉着身边的姐妹悄悄讨论着那家的公子最俊俏,而少年们,则也隔着窗子,悄悄地瞧着自己心仪的姑娘。
一切都那么美好,端景辰也曾心仪过一个人,那人的诗词歌赋总是那般出色,学究甚至还会将她的诗词带来给他们赏析,若她只有诗词出色便也罢了,偏偏她还长了一张极其美丽的脸,当时有无数少年都心仪过她,连他最好的兄弟柳文修都是。
也许她会更喜欢柳文修一些吧,端景辰暗自告诉自己,柳文修样貌好,学识也过人,也许只有柳文修才配得上她,而自己,好像只是个武夫。
于是他亲眼瞧着柳文修向她表明心意,向她求爱,又看着她一脸幸福地接受,也许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端景辰渐渐接受了事实,将自己的心意悄悄掩藏在心中,可上天又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那一天,端景辰去给柳文修送一副墨宝,那是他为柳文修选好的新婚礼物,若他先敲门便好了,端景辰不止一次地想,那样就不会亲眼瞧柳文修与她的好友相拥的画面。
端景辰质问他为何要这样,明明已经要成婚却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柳文修却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金小姐于我有情,她身后是太守府,我不敢贸然得罪。”
柳文修抓住他的肩膀,那是端景辰第一次发现,他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景辰,帮帮我,不要告诉她,我与她成婚后会好好对她,可我不能丢了仕途,我家中还有老母幼弟,他们都要靠我养着,得罪了太守府我便完了。”
他说得那么恳切,端景辰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金未晚看似温和,可骨子里到底存着千金小姐的蛮横,若是柳文修直接拒绝,金未晚羞恼之下势必会让柳文修仕途不保。
端景辰出自商贾之家,母亲是富商的女儿,而父亲……则是入赘进的母亲家,他自小看惯了母亲对父亲的欺压,动辄打骂,而父亲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她,这才能换来短暂的太平。
那时他每每瞧见柳母对柳文修的关爱都无比艳羡,仿佛能透过柳母的脸瞧见她深爱儿子的心,而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女人炫耀功劳的工具,他从没感受过练武场上母亲送上的亲手煲的汤,也没有在自己校验时得到教头赞赏时看到过母亲欣慰的目光。
若是柳文修的仕途毁了,柳家和柳母注定会越过越凄惨,甚至糊口都困难,而那时金未晚便会提出让柳文修入赘……他不忍让那个母亲过得如此凄凉。
而她,以她的性格,若知道柳文修的丑事势必会找金未晚讨要说法,金未晚的身后,是金家,是在柳州一手遮天的太守府,为了金未晚的名节,太守府必然会让她付出代价,而那代价,她未必承受得起……能让金未晚变得名正言顺,那么她这个正经的柳夫人便必须消失。
因此端景辰选择闭口不言,可到底对她存了几分愧疚,于是他便找了理由进京任职,躲过了她的婚礼,他本以为一切会过去,以柳文修的谨慎必然不会让她发现端倪,她大概会安全了。
可不想,她的运气竟如此好。
“依陨,你还是那么走运。”端景辰看着地上,轿辇擦过还未落下的灰尘,自嘲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