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殊发出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扎进萧遥的胸膛,“抱紧我好么?”
萧遥紧紧抱着他。
他交了底,把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揭开给萧遥看,那里有关于他的毁谤和非议……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你看,阿九,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温兰殊带着哭腔,泪水洇湿眼睫,“要是我真的一心想做隐士也好,可我真的很想做些什么。我好难受,我从死人堆里走出来,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我好怕,好怕我也死,我看到他们追着我问我,说为什么抛弃了他们,难道贱命就该去死吗?难道生来尊贵就可以免遭死罪吗?我没办法回答。”
夜色降临,最是容易脆弱。
萧遥什么都没说,只是拍着他的背,“没事的,现在一天天好起来。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好,我还想跟着你去晋阳呢,明年你是不是要回去?听说晋祠许愿很灵,我想捐点香火钱。”
“好啊。”温兰殊止住了哭泣,聊起小时候的故事能让他短暂从失意中走出来,他不愿回忆李昇看他的玩味眼神,那对他而言是一种癫狂的凌迟,太过炽热猛烈让他不敢靠近。
温兰殊环抱着萧遥的腰,“我带你看难老泉和千年古柏,我们还能去望川亭登高眺望。”
“嗯。”萧遥安慰着他,极尽温柔,“睡吧。”
二人安静下去不到一刻,传唤的宦官就走了过来,“温侍御,你在吗温侍御?”
温兰殊大气不敢出,这时间还能找他的,除了李昇就没别人。他对萧遥示意噤声,宦官反复催促,“陛下要召见侍御,您配合,奴婢们也好办事。”
萧遥看了眼温兰殊,对方拼命摇头。
“你不想去?我只问你一遍,你只要说你不想,我一定带你走。”
“带我走。”温兰殊不假思索,“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宦官开门后早已人去楼空,窗户开了一觉角,被褥还是暖的,当即喊了侍卫追查。这边温兰殊借着萧遥的功夫,错开几个巡逻侍卫,绕过廊道,又在树间穿行。萧遥对这些人的习惯了如指掌,包括列队的走向与换班时间,他几乎是乘了一路的空隙,如鱼入大海不受拘束。
骊山北构而西折,二川迤逦如玉带,亭台楼阁错落,璀璨星河,白鹭惊飞。萧遥站在半山腰,天下江山映入眼帘,顿觉脱离樊笼,逸兴丛生。
温兰殊喘气,喜形于色,“真好。”
“走,我去找家驿馆。”萧遥拉着他的手,“不然追兵就要发现了。”
行宫这头李昇左等右等不见温兰殊,一个人跑在空荡荡的温泉中。热气霏微,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见门子开了,马上站起来,水流哗啦啦顺衣襟往下,身体顿时沉重起来。
不是,不是温兰殊。
李昇又坐进温泉里,他问黄枝温行是否在行宫,有没有见到温兰殊。
黄枝和李昇隔了几道帘子,“回陛下的话,在呢,但是温侍御……不见踪影。”
李昇一手撑着壁沿,强行压抑自己求而不得的痛楚与愈演愈烈的欲望、若有若无的惊惧之病,抬抬手让黄枝送药,又让黄枝通知温行,温兰殊不见了。
“萧遥,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你都得竭尽全力,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敢跟我抢人的……”
李昇举起玉杯,晃悠里面的葡萄酒,而后手背青筋凸起,整个手臂都在用力,那玉杯碎了,葡萄酒也顺着胳膊流下来,红得像血。
他又坐进水里,热气氤氲下,葡萄酒晕开来,他的身体逐渐起了变化。李昇后脑勺枕着温泉沿,四周帷幄不动,死气沉沉,顶上藻井绚丽夺目,在他眼里却是豪华枷锁。
他企图用身体上的愉悦来舒缓内心的空虚,十指快速活动。他不愿霸王硬上弓,为何换来温兰殊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为什么不能多看他两眼?他根本不比萧遥差!
也只有这时候他的心才会跳得很快,往昔不顾一切抱着温兰殊入眠的场景如梦似幻,他偷亲过温兰殊,一代帝王像个贼。但也正是这些回忆,让他心跳加速。
温兰殊紧闭的眼,柔润的唇,以及做噩梦是微蹙的眉,攒动的眼珠,他吻过,可他只能偷偷做,刺激又卑劣。
顶峰快感一过,面对空旷大殿,李昇不仅没有通体舒泰,反而像是进入了数九寒天,被迫继续面对冰冷的现实。
温兰殊恨他。
温兰殊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