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望着百步之外的红心。
天时地利人和占齐,断无藏着掖着的道理。之前韩粲对他放过温兰殊的行为很不满意,含凉殿外要不是萧遥阻拦,禁卫作证和韦曜里应外合能让温兰殊无法逃脱定罪,结果一个萧遥一个独孤逸群,把温兰殊摘得干干净净,更让韩粲党羽折了窦德偃、张敏求,还失去了主宰朝政的权力,让温兰殊跑出来搞事。
韩粲眼里温兰殊就是个只会讲大道理的书生,不贪,所以没有把柄,偏这样最可怕,无法攻讦,又只能看他手执旌节一查到底。
所以这次要是再不把握好机会,韩粲真的会勃然大怒,他爹他舅起落去留,只是韩粲一句话的事儿。
皇帝一边看着旁边的温兰殊一边弯弓搭箭,率先来了三箭,均中红心,无疑是开了个好头。铁关河在另一侧,准头也不落下风,李昇指了指铁关河,“不愧是建宁王手底下的人啊!”
权从熙连忙拉过铁关河,给皇帝行礼,“多谢陛下赞赏,关河受之有愧。”
铁关河虽说猫着腰,不过还是腾出一部分眼色来看萧遥,对着萧遥使了个眼色,洋洋得意。
而后一顿客套话说罢,萧遥拉紧弓弦,如同他以往在校场上那样,他没有很激动,也不在意身边谁注视着自己,好像身边所有人都已经远去,嘈杂声音被隔绝在很远的地方。
他听得见风,听得见叶落在地上的声音,群鸟飞过,落下几片翮羽,弓弦勒在扳指上,他要是再用力,弦一定会断。
萧遥睁开眼,靶子好像离他非常近,他几乎是一瞬间找到了准心,霎那间松开弓弦,离弦箭当场飞了出去,嘣的一声,箭簇好像被磁石吸引似的,落在了红心上。
紧接着萧遥又是两支箭,这次的动作比之前更流畅也更快,行云流水,首尾相连,熟稔又一气呵成,一支落在红心处,一支偏离了红心。
李昇皮笑肉不笑,却还是维持着君臣体面,想根据这射箭的结果,顺带借坡下驴把自己关于平戎军的安置交代出来,“两位将军虎虎生风,国朝后继有人。朕原本想着,平戎军离了建宁王,要交给谁,现在看到两位将军才算是放心了!”李昇对建宁王招了招手,“建宁王看两位如何,能不能接过你的担子?”
“陛下明鉴。”权从熙逢迎有度,又不至于太谄媚。
“好!以后平戎军就分为左右二都,铁关河就是左都指挥使,萧遥呢,就是右都指挥使!”皇帝负手,“好了,诸位爱卿继续,重阳佳节,朕为你们准备好了宫廷菊花和去年埋下的菊花酒,岁岁重阳,共度佳节。”
李昇志得意满,接下来怎么安排副官,他要充分让两股势力交错起来,不能让平戎军一家独大,刚好并入大周京师的军队也能和韩粲党羽的云骧军互相制约。
至少权从熙和韩粲都是忠君的……李昇握紧身后的拳头,这个皇位真是坐得不安稳,得让这些人互相厮杀,才能有喘息之机。
他想找温兰殊,伸出手想握温兰殊的胳膊,却见温兰殊眼里根本没有他,反倒是走到靶场前,和一旁落寞的权随珠并列而立。
二人算是沦落人,不同的是,权随珠囿于女子之身。她拿起那三石的弓,竟轻车熟路拉开,一支一支往靶子上射,像是发泄怨气,到最后胡禄里的箭都没了。
温兰殊自然懂她,也提起弓。
几个原本在谈天说地的御史台同僚,包括刚好和韩蔓萦聊天的独孤逸群,都不约而同向他汇聚了目光。
他身形单薄,说话温吞,本不该和战场杀伐事,此时此刻无比违和。
只见温兰殊将尾羽稳稳搭在弓弦上,旋即拉紧。
须臾,羽箭应声而飞,在天光中划出一道残影,奔向了百步以外的靶子。
正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