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随珠自然明白,不过即便她对温兰殊并无男女之情的情愫,这会儿也得借坡下驴,婉拒一下,“哎我也想啊,可我是个糙人,要是唐突了温公子可怎么办?人家温公子肯定是喜欢窈窕……”
随着权随珠慢慢转过头去,只见温兰殊正和萧遥打得火热。
不是……你俩?权随珠皱眉,不过想了想,上次也确实是,光顾着旧温兰殊忘记注意萧遥了,这小子可是替温兰殊说话的。在宴席上,能仗义执言,已经不是一般的情谊了,所以他们俩难道是好朋友?
难道现在党争已经结束了?两个派系的都可以随意交谈?温兰殊可是温行的儿子啊,独孤逸群娶个韩相女儿,这么久了还没从流言蜚语里脱身,怎么这温兰殊是不知道?咋不避嫌?
权随珠无奈,解下腰间囊袋,喝了口酒,“温公子说不定不喜欢我这样的,你说我何苦凑热闹呢。”
韩蔓萦笑得坦荡,“一开始我夫君也说他配不上我,可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我有能力给他更好的,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成婚呢?那时候我去他家,把老夫人伺候得开开心心的,老夫人跟我说,独孤有多不容易。你只要努力,就算是块儿冰,久而久之也就化了,现在老夫人的腿疾也好了,身子骨愈发健朗,说我是个小福星呢。”
“挺好的,韩娘子说话忒好听了,我得多跟你学学。”
权随珠遥望天宇,高君遂正在桓兴业面前射箭,一旁戚徐行指点着高君遂的姿态,让对方胳膊水平,肩膀打开,又解下个扳指给高君遂带上,如此纠正之下,射出去的箭终于远了不少,就是离中靶还有一段距离。
她想到自己学箭根本不用人教,小时候用木削弓,再用丝弦绑上,随便用一支没箭羽、箭簇的竹杆就那么一射,已经比很多小孩要远了,可她觉得不够。师父就会说,要有箭簇和箭羽,有箭簇才能伤人,有箭羽才能射得更平稳。权随珠缠着师父,说一定要学,师父说,姑娘学这些不大好。
“天底下什么样的姑娘都要有!喜欢红妆的,喜欢武装的,都是姑娘!”权随珠说得颠三倒四,把师父哄得一愣一愣的。
好在现如今她是权从熙的侄女儿,没人在意她原先的名字,夏侯乔。
师父给她取名乔,希望她做参天乔木。叔叔给她取名随珠,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不过二人唯一不变的就是支持她学习武艺。乱世之中,总要有点保命的功夫防身,权从熙这么觉得,师父也这么觉得。
参与的官员基本上都到齐了,按照官袍颜色站成方阵,光禄寺运送餐食的车队业已到达,在皇帝宝座两侧列下长长的宴席,宦官安排诸位官员落座。这些规矩只适用于论资排辈的文人,权从熙是建宁王,所以建宁王班子下面的人堂而皇之坐在其侧,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几个军营中小官压过尚书侍郎的景象。
礼部侍郎以为不妥,铁关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样子像是要打架,权随珠掐着他的手腕,“坐哪儿有区别?别闹事。”
“是啊,没区别为什么要让我们腾地儿?”铁关河踢了一脚地上的软垫,对这穷讲究的朝廷无言以对,“军饷一扣再扣,自己都穷得揭不开锅,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装什么至高无上。要我看,那个位子……”
眼看铁关河紧盯着皇帝,权随珠踩了他一脚。这一脚吃上了力,差点把铁关河的脚掌踩平踩碎,“你个虎妞!”
“……大庭广众之下别叫我小名。”权随珠硬是把这尊大佛给推走了,推到了按照官职本该坐的地方。就是这样一来吧……铁关河就和温兰殊面对面了。
权随珠箍着铁关河的肩膀,想让铁关河往后稍稍,自己坐在前面。孰料铁关河犹如被施了定身术,不走了。
“人多,别发疯。”权随珠在铁关河面前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知道你上次差点闯了什么祸么?你以为在长安杀个人跟在战场上杀人一样?”
“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条命。”铁关河狠戾一笑,“我跟温十六有缘,想坐对面都不成?”
与此同时正盘腿而坐的温兰殊:“……”
“诶,那位有点眼熟啊。”铁关河指了指坐在温兰殊旁边凝视自己的少年,“跟卢彦则有些像。”
“那是卢彦则的弟弟。”
既然怎么推都没办法,权随珠索性拿出自己最擅长的一招,狠击其小腿。铁关河预判到了权随珠会这么做,当即错开几步想劈权随珠的背。不过他反应没权随珠快,当下被权随珠握住胳膊,擒拿在地。
铁关河脸颊贴着泥土,怒发冲冠,“我操,你他妈能不能给点面子!”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下,权随珠也是无奈,凑近铁关河的耳朵说道,“你他妈能不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温兰殊依旧淡定饮茶,末了往卢英时那边偏了偏身子,“怎么不见阿洄?哦,你最近有见到过少韫么?”
“萧夫人病了,阿洄在侍奉汤药。唔,少韫嘛,我最近没看见他,这得问高君遂了。”卢英时漫不经心往周围看了看——
冗长的宴席被锦步障包围,不过居高临下的地势让人能够看见远处的乐班子。坐部伎和立部伎分别抱着自己的乐器在宦官的带领下走上前来,依稀能看到其中有个人戴了风帽,看不清面容,可是那身型和姿态……有点儿熟悉,却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