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从熙待客的厅堂还是挺大的,中间用几道屏风隔开,一些资历老的诸如阁老尚书一桌,年轻些的,例如萧遥、柳度、温兰殊等又是一桌。
温兰殊左边是戚徐行,右边是柳度,对面是韩绍先。他恨这桌子为什么是一长条,要是个圆的,离韩绍先就最远了。至于红线,刚刚和权随珠以及韩蔓萦往后面去了,建宁王府没有女主人,权随珠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一上来,先是一些花里胡哨的小点心和凉拌菜。烧尾宴一般都是极尽奢华的,菜好不好吃先不说,至少肯定好看,温兰殊细细看了一下,对他胃口的不多,权从熙是蜀人,这些菜偏辣的居多,唯独没有河东的老陈醋。
他拼命往嘴里塞着糍粑,每吃一口面前的辣菜就要吃一口糍粑,抬头一看,萧遥碗碟里用茱萸铺得满满的,这人是不知道辣吗?!温兰殊简直没眼看。
随着一些比较扎实的菜品上来,温兰殊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他不怎么说话,低头干饭,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另一侧的红线。很奇怪,权随珠竟然把红线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跟红线说着什么。温兰殊关心则乱,手持调羹往自己碗里加粥,加着加着就漫了出来。
戚徐行戳了戳他,“温公子,你的碗……”
温兰殊:“……”
他只好用勺子刮去一层,对戚徐行笑笑,“多谢先锋使。”
红线不会被权随珠刁难吧?温兰殊有点担心,结果一回头,这下权随珠站在屏风转角处,跟会瞬移似的。
权随珠抱着双臂走上前,刚巧一旁的琵琶已经开始弹《八声甘州》,这是边塞曲,用在武人遍地的地方再合适不过,她微微俯身,凑近他的耳朵,“你的美姬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温兰殊无话可说,不过他和红线一样的发带又一起来,很容易被人误解。
柳度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紧接着不知道权随珠说了什么,竟然让一贯好脾气的温兰殊换了脸色,迎着她挑逗的神情,颇为不悦,“权姑娘,你有什么不妨直说。”
“哈哈,开个玩笑。”权随珠直起身子,“温公子是不是还会弹琴,不如为我们弹一曲吧?在座诸位,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想听听温公子的曲艺?建宁王早有耳闻,温公子的琴艺卓绝,能引来白鹤呢。”
“啊?”温兰殊真后悔过来,何苦来呢,被人调笑还要弹琴作乐,这权随珠还真是会消遣人,那眼神看他像是要扒他一层皮似的。
萧遥按下筷子,“权姑娘,这儿人多,不是听琴的时候,我么,会吹筚篥和胡笛,你要是想听曲儿,我给你吹一下。”
权随珠脾气大,自然容忍不了萧遥阻止自己,“中郎将总该给我个附庸风雅的机会,好不容易能请温公子来呢。”
权随珠都这么说了,萧遥肯定得摆一摆谱,“建宁王和权姑娘何须附庸风雅?真名士自风流。”
权随珠握紧拳头,指关节咔咔响。
萧遥为什么一定要碍她的事!
二人僵持不下,铁关河只好出面,“权姑娘,中郎将,不要伤了和气。”只见这武将嚷嚷着要拼酒,来温兰殊身边,一手酒杯一手酒壶,笑眯眯看他,“温十六郎,早听说你的大名,也不知愿不愿意纡尊降贵,跟我拼一杯?就当是罚酒,我替权姑娘喝了。”
温兰殊犯了难,“我酒量不好,以茶代酒吧。”说着就要倒茶。
铁关河不悦,“大晚上的喝什么茶?温公子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了。”说完便将温兰殊面前的茶盏推开,然后一把拽过温兰殊。
一个趔趄,温兰殊差点撞到屏风,铁关河手里的酒杯也洒了点酒沫在温兰殊手臂的衣料上。那犀角杯由一整只犀角雕镂而成,对温兰殊而言算得上是海量,不会要喝这么多吧?醉酒后他那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那次酒醉只有萧遥,这次总不能出洋相说大实话?
温兰殊也不是怕醉,怕的是大实话。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偏实话说出来最伤人。
他无助地看了看萧遥,对方正和戚徐行推杯换盏,一旁的柳度意兴阑珊,托言更衣出去了。
无奈之下,温兰殊接过犀角杯,昂首硬着头皮喝,袖子往下堆叠,手臂上的伤疤在内里白袷若隐若现,被铁关河抓个正着,待他喝完还杯子的时候,腹腔内已经烧得难受了,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微微眩晕,手指节按着太阳穴,有点儿站不稳。